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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小神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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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8-26 00:35:4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武林小神探》第一章无极天罡
    据唐史记载:“波斯国,在京师一万五千里,东与吐火罗、康国接,北邻突厥之可萨部,正西及南俱,临大海,户数十万,其王居有二城,复有大城十余,犹中国之离宫……”
    “隋业大末,西突厥叶护可汗频击破其国,波斯王库萨和为西突厥所杀,其子施利立,立一年卒,乃立库萨和之女为王,西突厥又杀之……”
    “施利之及单羯方奔拂林,于是国人迎而立之,是为尹怛支,在位两年而卒。兄子伊嗣候立,伊嗣候懦弱,为大首领所逐,遂奔吐火罗,未至,为大食兵所杀,其子卑路斯又奔吐火罗叶护,获免……”
    “龙朔元年,卑路斯奏言频被大食侵扰,请兵救援,诏遣陇州南由县令五名远西域,分置州县,因列其地疾陵城为波斯都督府,授卑路斯为都督,是后数遣使贡献……”
    “咸亨中,卑路斯自来人朝,高宗甚加恩赐,拜右武卫将军,仪凤三年,令史部侍郎裴行俭将兵册送卑路斯为波斯王,行俭以其路远,至安西碎叶而还,卑斯路独返,不得入其国,为大食兵所杀……”
    以上几段历史,清楚地说明了波斯国的地理位置以及该国与突厥、大食和中国的关系。
    卑路斯的父亲被大食军队杀死,他逃到吐火罗,但吐火罗但赦免了他,并无力量与大食抗衡,于是他便寻找大唐做靠山。
    唐高宗很看得起卑路斯,授封他为波斯都督,在他入朝时又更加恩赐,拜他为右武卫将军,并令吏部侍郎裴行俭带着兵册护送他回国,正式任命他为波斯王。
    只可惜裴行俭坏了事。
    须知当时中国兵力强盛,领土广大,与大食接壤,西域各地都有大唐军队驻扎,裴行俭手有兵册,就能调动沿途的军队保护卑路斯,但他嫌波斯国太远,怕苦怕累,只护送到西域的碎叶城就调头回京,致使卑路斯得不到唐牢的保护,不但没做成波斯王,还在大食军队手上丢掉了性命。
    中波两国就这样在无形之中结下了恩怨,数百年后。竟引发了一场武林大拼斗。
    那场大拚斗极为壮烈,可说是史无前例,中原三大绝顶高手堪堪险胜一着,但胜得艰难异常,其艰难之程度几乎难以想象,俱都受到了极重的内伤和外伤。
    故事就由这场大拚斗开始了。
    晨曦初露,天子山笼罩在云雾之间,朦朦胧胧的云气中,在山脚下隐约可见一间破旧的小竹屋,屋前有一块空旷的平地。
    一阵怪异的呻吟和叫声忽然响起。
    这声音象是男人跟女人在……
    只不过声音模模糊糊,不太象是人,而且时间非常之常,竟继继续续持续了两个多时辰,直到烈日中天,呻吟和颤叫还在回荡。
    这时,一个头上扎着两个羊角髻,粗眉、凤眼、悬胆鼻,脸带慧黠的小孩从小竹屋溜了出来,顺着呻吟和颤叫声走去,心中十分好奇。
    进入一片树林,终于看清楚了,原来竟是一头壮大的公猴在与母猴交尾。
    那小孩不禁瞪大了眼睛。
    奇怪,不过是猴子在做爱,他瞪什么眼睛呢?说出来不怕吓死你,那只壮大的公猴并不只是与一只母猴交尾,而是跟数十头母猴在交尾!不但如此,而且交尾之地二十余丈外,还站立着兰四十头公猴,它们只有瞪着眼睛干看而没有交尾的份!所以,它们的眼睛里都流露出浓浓的妒意和恨意!
    乖乖隆个咚,莫非那壮大公猴是猴王啊?但就算是猴主,也只能是挑选一个年轻、漂亮的母猴做王后,至多是再找几个“嫔妃”,它能霸占所有的母猴吗?就算能霸占,又吃得消吗?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虽然那小孩并不懂事,却模模糊糊知道一只公猴不可能同时跟数只母猴做爱。
    这只壮大的公猴这般威武,一定是有什么特别原因。
    “小鬼!小鬼!小鬼……”
    蓦地,一阵苍老的叫声从小竹屋门口传来。
    是一个老人站在门口叫喊,相貌清癯,年约五旬,身着葛布长衫,但脸上似乎略带菜色。
    小孩闻声,蹦蹦跳跳地跑回去,挨到老人身边。
    老人朝小孩问道:“小鬼,你今年几岁了?”
    小孩疑惑的道:“老鬼,你不是说我已八岁了吗?”
    老人喃喃自语:“已经过了八年,十年之期将届,玄玉仙丹尚未得知落于何处,八年来苦心寻觅,未见踪迹,唉!难道上天注定老夫该遭此劫……不!这是最后的机会,万万不能放弃……”
    半响之后,又听老人说道:小鬼,老夫有重要的事情要办,明天就要离开这里,迟则二年,快则一年,再回来,你自己能够照顾自己吗?”
    小鬼听到老人要离去,心中一乐,立即忙道:“安啦!一切没问题。”
    说完接着又关心地问道:“老鬼,你的身体不舒服,为什么又要出远门呢?”
    老人脸色沉重的道:“小孩子知道啥!老夫要去寻找玄玉仙丹,老夫的内伤就要靠这块玄玉仙丹哩!”
    说着陡听到“咳咳”连声,只见老人躬着腰,菜色的脸上更为灰白,使急忙从衣袋里拿出一个小玉瓶服下一小口。
    服完之后,老人的脸色渐渐由灰白恢复红润,但红色异常浓郁,显为药力所致。
    小玉瓶里装的是“攻心救命丸”,功能去毒护心,阻止内伤恶化,但是却饮鸩止渴,久服之下,身体会造成不良后果,所而反而叫“攻心”。
    小孩姓郭名必克,从小就住在天子山山脚下的小竹屋里,和老人相依为命。
    老人平时叫小孩“小鬼”,而小孩也“老鬼,老鬼”的叫,日久就习以为常了。
    虽然小孩常常没大没小的叫老人为“老鬼”,但是他对老人却是出自内心的关怀,老人平时对小孩的慧黠聪明,也非常喜爱,时常流露出来,喜形于色。
    可是辰武晚读,老人却从不马虎,动辄喝骂,真是“爰之深,真之切”。
    因此别看小孩年仅八岁,内外功夫却也得颇为结实哩!翌日清晨,老人殷殷告诫小孩用心读书练武,好好看家,山上凶险异常,切勿上去玩。
    说着,从身上拿出一块龙骨交给小孩,说这块龙骨功能避毒,若遇到危险,只要含在嘴里就能避毒。说完,立即朝右方小径疾掠而去。
    小孩眼看老人疾驰而去,身影迅速消失在小径的一端,立即张口“哇操”一声,只见他眉开眶笑好不兴奋,喊道:“我终于放假自由了!一点儿也不伤心……”
    这时,小竹屋里传来阵阵歌声——“大老虎离开山,小猴子称霸王,东西南北任逍遥,开开心心真欢畅……嗯?”
    歌声忽然一停。
    小孩想起了昨天那壮大公猴与数十只母猴交尾的事,立即窜出房来,奔到林子里。
    谁知所有的猴子都不在了,唯独草树东倒西歪,一片狼藉。
    小孩想起来真好笑,于是背着小包袱,一边走着一边唱着,兴冲冲的往山上疾掠而去。
    老人原本认为小孩慧黠聪明。必能照顾自己才放心离去,且谆谆训诫山上的凶险。
    但他却忽略小孩从小到大,都天生具有浓厚的好奇心,再加上现在失去了管头,以至于老者前脚一走,小孩后脚也跟着开溜。
    这是老人事先预料不到的事情。
    这两年来,老人偶然带着小孩在天子山附近奔驰着,藉以锻练脚力和练习轻功,但是从未深入山中……
    此时只见小孩疾掠向天子山的高处,一路上举目远眺,山势绵延,愈向深处,愈见松柏密阴,奇石怪沟,削壁危岩处处可见,林中烟气缭绕,寄景天成,沐浴在大自然怀抱里。
    小孩怀着一颗兴奋莫名的心,愈走愈深入山中,老人的耳提面命早巳忘得于干净净。
    山上处处可见奇禽异兽,古木参天,清风徐徐吹,好不自在。
    渐渐的小孩放缓脚步,欣赏着天然奇景,并兴致勃勃地边走边哼——“大老虎离开山,小猴子称霸王,东西南北任逍遥,开开心心真欢畅……”
    清朗的歌声在林中回荡。
    行行重行行,小孩在山中,渴饮山泉,夜宿荒洞,倒也平安无事,他迷迷糊糊的走着,也不知走了多少路,翻过多少山头……
    这天晌午时分,小孩走得双脚起泡,便在一株双人合抱的大树下休息,肚子里却“咕噜咕噜”直唱反调,可是包袱里的干粮也已吃完。
    他手捂着肚皮,苦着一张脸,这时……
    陡听“砰!砰厂二声,左边林中似有重物坠地。
    小孩心中一好奇,立即蹑手蹑脚走向林中,拨开树叶,探头一看,不由用手捂着嘴,差点笑出声来。
    原来林中正有两只醉眼惺忪的猴子,躺在地上,眦牙裂嘴,那表情真滑稽!小孩立刻认出是一公一母,其中那只公猴正是昨天与数十头母猴交尾的那一只。
    想必它们刚才在树上交尾;一不小心就跌了下来。两只猴子半晌爬不起来,然后,只听见“吱吱喳喳”声音,它们似乎在沟通哩!只见这两只醉猴,手搭着手,摇头晃脑,脚步歪歪斜斜的向前走去。
    小孩见状,忙暗地跟踪着,他想也许能发现什么好处也不一定。
    因为那只壮大公猴实在太威武了,很可能吃了什么十全大补的神物。
    足足过了一盏茶时间,只见那两只醉猴互相挽扶着走到一面山壁前停下,山壁前长满着密麻野藤,小孩心中暗暗诧异,难道这两只猴子醉得脑筋已经糊涂,在树上交尾掉下,来这偏僻的地方干啥?莫非在树上没过足瘾,想在此接着再干?这时却见两只醉眼惺松的猴子手拨着野藤过了半晌,才双双进入山壁内,小孩不由好奇的跟随进去……
    小孩进入山壁内,才发现另有涧天,山洞上方嵌着一颗夜明珠,射出柔和的光芒,洞内石桌、石椅、石床清晰可见,以前似乎有人居住过哩!两猴进入石洞内后,往角落一躺,立即鼻息咻咻,酣睡不醒。此时,小孩见状,便毫无顾忌的在洞内打量着,突然瞥见洞内似乎有一道石门痕迹,忙查看四周,发现壁上有一个突出的圆形小石头,往上一按,“嘎嗄”一声中,石门缓缓移开,小孩立刻一闪而人……
    陡闻一阵阵香气四溢,迎面扑来,小孩连忙揿动鼻子,深深吸了一口气,立觉头脑清新,精神振奋,忙往石室一瞥,不由叫道:“哇操!想不到竟然有这么好吃的东西呢!”
    只见石室的角落凹槽,长着一株小树,高约三尺,生有九叶,树上结了一颗红艳艳的果实,散发出醉人清香。
    这时,小孩看得嘴馋心也馋,肚子又“咕噜”
    叫着,便想……“陡听“嘶嘶”声响,小孩忙低头一瞧,失声叫道:“哎哟!我的妈呀!”吓得连退数步。
    在小树旁,正有一条四尺余长的五步蛇,浑身布满黑鳞,七寸之处生有一环白圈,蛇信吞吐,嘶嘶作声,狰狞的双目,以欲攫人而噬,好象不太欢迎突然闯入石室的小孩。
    果然,五步蛇马上摆开了架式,严加防范小孩,一方面又眼巴巴的不时看着渐惭成熟的果实。
    小孩眼看果实近在咫尺,却吃不到,心中咒骂这畜牲的祖宗十八代,并暗忖道:“这家伙黑呼呼的,恐怕有毒哩!不可不防!”
    于是掏出龙骨含在嘴里。
    五步蛇眼看果实即将成熟,这小子却像六月的鸭子,不知死活,碍手碍眼,立时吐出一口雾气喷向小孩身上,随后便静静的蜷伏在一旁期待着。
    小孩只觉得一股腥臭难闻的气味,往脸上扑来,连忙闪身一避,但是还是吸人了少许的臭气。
    五步蛇心中默数一、二、三,倒地!倒地!但是却见小孩人模人样的屹立着,连个屁事也没有,五步蛇的双眼瞪得更大了,一付无法置信的模样。
    根据以往的经验,凡是被五步蛇喷到雾气的,不论人畜,走不出五步立即弊命,从无例外,这也是五步蛇名称的来历。
    此时,只见五步蛇疾速弹身射向小孩,小孩虽小脑筋可不笨,立即向左一闪身,右臂疾伸,五指箕张,抓向五步蛇的七寸白圈处……
    五步蛇全身为黑色密鳞覆盖,卧逾钢铁,不畏刀枪,但是七寸白圈处,却柔软无鳞,是它唯一的脆弱地方,也是致命所在。
    此时,眼看小孩要抓着七寸,五步蛇心中一急,蛇身贴着小孩慢慢缠紧,蛇尾巴也顺势扫向他,突然听到“哎哟!”一声,小孩屁股被击中,差一点眼泪就掉下来了。
    小孩恨极五步蛇,心道:“你这畜牲真够可恶!你不想让我活,我也不会让你舒服!”
    怒叱一声;“操你娘!”
    立即不顾一切,咬牙切齿用左手从口中拿出那块龙骨,低头便往五步蛇的七寸白圈处咬下去……
    奶奶的,真够臭,会不会有毒?管他的,要死也要找个垫底的!小孩继续吸吮着,再臭也不松口。
    五步蛇怒火冲天,蛇身一阵剧烈紧缩,无奈要害被制住,一股股的鲜血往处流出,蛇身一阵颤动,终于寂然不动了。
    小孩吸吮着五步蛇的血,一股股浓腥的鲜血,直往他的口中灌着,半晌,蛇血已被小孩吸于,蛇身软巴巴的,再也动弹不得了。
    此时,小孩脸色通红,口干舌燥,体内似乎有一团火在燃烧着,蛇血穿经走脉,使血脉贲张,似欲裂肤而出。
    小孩苦着一张脸,忍住体内的煎熬,想找水解渴,环顾石室四周,竟找不到一滴水。
    陡然想起石室角落那颗香馥馥、红艳艳的桌实,心想或许能解渴也不一定。
    连忙张目一望,那颗果实似欲离枝掉落,小孩急忙掠上前,手一抓口一张,果实立即化作津液,滑落肚里,刹那间,一团阴冷的气流,沿着经脉,穿校着……
    这时小孩体内蕴藏着一冷一热二团气流,正在撕拚着。
    身体一边热得通红,汗流不止,一边却又冷得簌簌颤栗,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气流正在交冲着,交冲不已……
    小孩被这一冷一热的气流搞得狼狈不堪,痛苦的在地上打着滚,半晌之后,突然觉得浑身一震,有如触电一般,便昏死过去了。
    小孩体内为何会产生冷、热二团气流呢?原来,那条五步蛇乃是百年难见的五步蛇,其道行恐怕已有千余年了,生性凶恶,擅吐雾气腥毒,人畜遇上,绝无幸存,其性属火,终年盘居在天子山另一旁的黄龙涧中,乃天生之至阳之物,今日却命犯克星,死在小孩手中。
    石室中的果实,乃是“天芝仙果”,性属阴,秉天地之至阴,实乃此处地下有一道寒玉灵泉,方能培育出这株天地珍宝哩!如此也可解释出那只壮大公猴何以威武神勇的原因了,因为它常年居住在外面的石室,能嗅到千年五步色的气体和“天芝仙果”的芳香,一至阳,一能阴,久而久之就使它神勇天降,威武凛凛,大异常猴了。
    但小孩一下子就吸干子蛇血,吃掉了仙果,力道太猛,自然受不了,竟昏死过去。
    过了三天三夜,小孩仍然昏迷不醒的躺在石室一角,旁边还有一条软巴巴的蛇尸,这期间小孩的身高、体型不断在改变着,睡了三天,长高十余公分,脸上萦绕着彩玉般的霞光。
    陡然一阵裂帛声响,小孩身上穿的精布短衣,在身体的急速变化之下,全给撑破了。
    “小兄弟”也晃呀晃的露出来凉快凉快了。
    这时的小孩已经脱胎换骨,阴阳相济,贯通生死玄关的真气由九宫丹田运行到十二重楼,畅通无阻,达到武林人物梦寐以求的境界。
    当小孩苏醒之后,看到破裂的衣服,骇了一跳,遂喃喃自语道:“哇操!我怎么投嗝屁?衣衫又怎么破裂不堪……
    小孩打破脑袋也想不出是什么原因!他带着满脑的困惑走到前洞室,那只壮大公猴已带着母猴外出风流快活去了。
    小孩用双手拨开野藤,走出山壁石洞。
    抬头看天色,大约晌午时分,肚子也不觉得饿。
    此时小孩感到全身似有用不完的劲,于是施展“无极天罡神功”中的陆地飞腾术向前奔去,迅捷如闪电般,今日的他已非昔日“吴下阿蒙”了!小孩施展轻功之下,一路上只见奇石嶙岣,危穴张口,怪木偃斜,松柏滴翠,……
    一幕幕美妙的景色,疾速向后倒退,小孩这时任督两脉已通,内力特强不已,轻功更觉轻灵曼妙,好像脚底下踩着一片云垫一般,此时如被樵夫瞧见,不疑为神仙才怪哩!小孩人小胆大,在天子山深处东闯西荡,翻山越涧一点也不感到危险。
    看他身上的衣服,成了洞洞装,紧紧包裹住身体,好象一个小叫化。
    三个月后的一天,小孩终于到达天子山的最东端,这一带景象特殊,约有三里方圆光秃秃,寸草不生,景象甚为荒凉,一靠近这片地带顿觉火热异常,迥非外缘林阴凉可比。
    小孩见状,心中好奇,立即想—探究竟,于是一翻身往前直奔,当他接近这地面—里方圆内就感到全身闷热不已,再往前只见在中间地带凸出一个三丈方圆和小洞口,阵阵热浪,从洞口里迎面吹来陡见一双野鸟,低掠那洞口处,立即发生怪事——只见它拚命煽动双翅,可是却再也飞不动了,慢慢的被吸向洞口处。
    小孩看了连呼怪事,喃喃说道:“哇操!这个小洞口一定有古怪哩!不但能发出热浪,又能把野鸟吸人洞口中。”
    小孩凛然生戒,立即运起“无极天罡神功”,刹时,阵阵热浪已不似先前那么火热难耐,当他缓缓地走近洞口时,好似处在火焰山一般,轰轰声响,不绝于耳,而且略带吸力。
    小孩忙运起内功调息,并伫立在洞口前,默默与热流相对抗,可只是半盏茶功夫已经热得他汗水直流,忍受不了,只好暂时退回外缘林中。
    小孩发觉洞口内的吸力,对自己并没有多大作用,只是洞口内的炽热却让他难以忍受。
    虽然他任督两脉俱通,内功已是不凡,却也禁受不了多久的时间。因此小孩心中很不服气,决心要留下来问问它,看谁赢谁输!从这一天开始,他更日日伫立在洞口前,忍受那酷热的考验……
    原来这个洞就是黄龙洞,乃是千年五步蛇的巢穴所在。
    千年五步蛇的血液中,含有抗吸力的作用。
    小孩恰巧吸干了千年五步蛇的血液,因此他并不惧怕那洞口的致命吸引力,但是黄龙洞乃是经过地壳变动,所产生的裂隙,温度颇高,难怪以小孩此时的功力,仍然会忍受不了。
    小孩天天和黄龙洞所发出的热浪相抗衡,刚开始的确使他吃了不少苦头,但是日复一日,他以坚忍不拔的毅力,度过难关,一年后,他只要运起内力,热浪再也不能威胁他,无形中他的功力更为凝实,并练成元罡,只要他一运功,体外自然产生一种无形的气罡,保护身体今后小孩只要努力不懈的用功,元罡大成,即使是一片小小叶子,也能够杀敌于十丈之远。小孩福厚缘奇,一切都在不知不觉中成就着,假以时日,武林中,又将出现一朵奇葩,除魔卫道,任重道远。
    小孩稍一计量,自进人天子山已有一年半的时间,心中老是挂着老人,便想立即赶回小竹屋……
    心想着,便迫不急待的沿着天子山的外圈,施展绝妙的轻功,如电石火的飞腾着。
    还好,天子山外围仍未开发,大都是荒郊野外,才不至于惊世骇俗。
    行行重行行,小孩马不停蹄的赶回小竹屋。
    去时半个月后,回来仅短短的一天,足见小孩的轻功与过去相比已是天壤之别了。
    小孩蹑手蹑脚慢慢的接近小竹屋,探头向门内一看,到处可见蜘蛛网遍布着,床上、旧椅上布满厚厚的一屋灰土,一派荒败的样子。
    小孩伸伸舌头喃喃自语:“好险!老鬼还没回来!”
    小孩一看室内的脏乱,马上来个大扫除,右臂一伸拍出一股掌风,只见室内扬起一层灰雾,左掌遥空一扬,蜘蛛网立即残残破破,惊得蜘蛛到处闪躲,一时之间,好不热闹。
    小孩双掌连环出手,东一掌西一掌,待尘埃落定之后,小竹屋马上恢复昔日的原貌。
    自小孩回到小竹屋之后,早上练功,晚上读书,等待老人归来。
    三个月之后,小孩发现室内的数百册书籍,已被他看完,下午没事做,只好到天子山山上溜达,顺便练习轻功,以此消磨时间。
    小孩自从打通生死玄关,灵智大开,看书更是一目十行,以至于在短短三个月之中,就把屋内数百册书籍看完,真乃神童也。
    这天下午,天子山的山道上有一条人影,朝山上急掠着,盏茶时间后,只见小孩站在一处林中,林中遍布着大大小小的树木,他朝树木看了一眼,自言自语道:“这些树木,倒挺适合练习掌力哩!”
    说着,立即右手一推,拍出一股急劲的掌风,只听“砰”一声,一株碗口粗的树木,应声倒下,林中的小鸟纷纷拍翅惊飞!在小孩的叱喝声中,一株株树木,东倒西歪,半晌,林中似象遭到龙卷风扫过一般,没有一株树木是完好的,好不凄凉!小孩左一掌右一掌,玩得好不开心,良久,一看林中满目疮夷的景象,才吓了一大跳,暗道:“哇操!我这不是破坏自然风光吗?”
    小孩立即放下屠刀,改采较温和的方式,只见他右手一伸,五指齐弹,五缕指风,疾射三丈外的一株双人合抱大树。
    立听“啪啪”连声,树干上立即布满五个洞穴,而且前后对穿而过!这比武林中的“梅花弹指神功”毫不逊色。
    小孩看着自己的双手发呆,喃喃道:“哇操!莫不成这株大树是豆腐做的吗?”
    说完,果真去摸摸树干,说道:“真的也,想不到我的功夫这么厉害!”
    小孩福缘深厚,奇遇连连,任督两脉已通,身具一申子功夫,假以时日,纵然是“三花聚顶,五气朝元”的境界,也可能练成!无怪乎,举手投足,功夫惊人!自此以后,夫子山附近的树木处处布满坑洞,不知情的人,还以为是自然生成的,是这里特有的景象呢!日复一日,再二个月就是二年了。
    小孩日日眺望右旁的小径,现在他的心中期望老人能早点回来,年纪渐大心智渐开,他已能体会到老人对他的关爱,老人已是他唯一的亲人。
    数日后的一个早上,小孩独自在竹屋前空地上,拳打脚踢,藉以活动筋骨……
    忽然,右边小径,有一个淡色的黑点疾速掠来小孩立时警觉,抬头塑去,那人尚在远处,但他却看得一清二楚,立即长啸一声,声如龙吟,十里外都能听见,然后天马行空般,急掠而去……
    老人听见啸声,连忙停足望向远处空中,以为来了什么高手……
    陡听一人叫道:“老鬼,你回来了!”
    声音中带着莫名的激动。
    声未歇,人影一晃,只见一个少年人,脸上五官很像小孩,但是身高却比小孩高出三个头,老人不禁疑惑的看着他问道:“小哥你是谁?”
    小孩看了看身后,指着自己的鼻子,疑惑的道:“你说我吗?”
    接着又说道:“你不是老鬼吗!我是小鬼,你连我都不认识了!”
    老人好象在看怪物般,左瞧右瞧,一摇头道:“小鬼没你这么高呀!这是怎么回事?”
    小孩裂嘴一笑道:“老鬼!一言难尽,有话回去再说吧!”
    老人点点头说道:“好吧!”
    说着立即施展轻功身法,疾掠而去。
    半晌,身后不闻声息,老人担心小孩跟不上,忙转头一看,身后小孩如行云流水般,不急不徐的跟在自己左侧后面,脸不红,气不喘,根本是一付从容不迫的模样,老人更加疑惑了。盏茶功夫,老人和小孩赶到小竹屋前,老人进屋一看,纤尘不染,暗赞一声,随即放下手中包袱,坐在椅子上。
    小孩也跟着坐下。
    这时老人朝小孩问道:“小鬼!这一年多来,你怎会变这么高呢?”
    小孩忙道:“老鬼!自从你离开之后,我无聊极了,就往山上溜达去了,无意之中,见到两只醉猴,其中一只公猴特别壮,甚是古怪,我就跟踪它们,然后发现了山壁石洞,别有洞天……”
    老人静静听小孩惊险绝伦的述说,脸上表情阴晴不定,时而蹙眉,时而微笑,时而低头沉思……
    足足过了一盏茶功夫,小孩才述说完毕,老人也由沉思中醒来,问道:“小鬼,你说的那条全身乌鳞密布,七寸处生了一环白圈,口吐浓腥雾气的怪蛇好象是传闻中百年难得一见的异种千年五步蛇,性屑至阳,四尺余长,其道行可能有千余年,你福大命大,吸于了它的血液,否则此畜必危害附近的人畜,你诛除此蛇,也算是一件功德哩!”
    稍一顿,接着又道:“至于那株高约三尺,生有九叶,又透着清香的果实,可能是‘天芝仙果’,性必至阴,是天地之间的无价珍宝哩!你吸干了千年五步蛇的血液,又吃了天芝仙果,一阴一阳,龙虎相济,才使你伐毛洗髓,脱胎换骨,打通任督两脉,增添了一甲子功夫哩!”
    说着,瞅了小孩一眼又道:“天子山东边和那个洞口,会发出炽热及吸力,武林中人称之为死亡陷井又名黄龙洞,互相告诫不敢靠近,你福缘深厚,恰巧先吸千千年五步蛇的血液,其血液中含有抗吸力的作用,而黄龙洞也是它的巢穴所在哩!你在黄龙洞中伫立了一年,怕是已元罡初成……”
    说到这里,老人立即右臂一伸,食指疾速朝小孩点去……
    小孩静听老人述说,突然话声中惭,抬头一看,老人的食指已近左“肩井穴”,连忙运功,身体处自然布了一层金钟罩,老人的食指接近他的身子一寸处,再也前进不得。
    老人一阵惊愕,立即哈哈大笑数声,撤回右臂食指……“小孩右手摸着脑袋,一付莫宰羊模样,疑惑的问道:“老鬼,怎么说的好好的,伸出右臂吓唬我?我人小,可经不起吓,到时候死翘翘你就没人相陪啦!”
    老人又哈哈大笑数声,指着小孩的脑袋说道:“傻小子!你的元罡初成,即可防身又可御敌,只要你勤加苦练,以后的成就无限量,妙妙!哈哈……
    小孩憨憨一笑道:“怎么会这样啊!”
    老人呵呵一笑说道:“小鬼,你的内功已到如此境界,只要再学会‘无极天罡神功’的九大绝招,天下大可去得,哼!狂龙客又将再度重振武林的雄风,指日可待矣!哈哈……”
    小孩看着老人笑个不停,偏头傻傻问道:“老鬼,你是不是走了狗屎运或桃花运了,那么高兴!”
    老人眯着眼看着小孩道:“也可以这么说啦!总之心里非常爽就是了!”
    小孩可弄不懂老人为什么会那么乐,莫非真得重奖了,于是忙道:“老鬼,你是不是发财了?才会那么兴奋,说来我听听嘛!”老人点点头又摇摇头,说道:“你说我发财了,的确不错,但是我高兴的是你的一番成就哩!”
    小孩“哦”了一声,笑嘻嘻的问道:“你发了什么财?怎么发的?”
    老人却笑而不语,似乎要吊足小孩的瘾,看一看天色,时已近午,老人大模大样的闭着眼睛调息着,却叫小孩弄些饭菜来。
    小孩苦着一张脸,好象人家欠他钱不还一般,站起来就去张罗吃的……”
    他推开厨房的小竹门,拔了些野菜,喋啦喋啦炒起菜来,又拿着昨天吃剩下的大野鸟,放在火上烤着,一阵香味直往老人鼻中飘来,馋得老人直催促小孩快点。
    半晌,才看见小孩端着黑焦的菜,左手拿着一支缺了双脚的大野鸟,同时身上吊着一个小坛子,老人二话不说的拿起大野鸟,撕开胸脯就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突然,老人双目一睁,又蹙着眉头说道:“怎么酸酸的,又硬硬的……”
    小孩嘻嘻一笑道:“这是昨天我吃剩下的……”
    话未说完,“拍!”一声,小孩头上就多了一颗“爆米花”。
    小孩躲闪不及,吓了一大跳,人便往后倒。
    只听“砰!”一声酒香四溢,弥漫整个屋内,小坛子破碎,猴酒巳点滴不剩。
    老人暗呼可惜不已,忙问小孩道:“这些酒是哪里来的?”
    小孩神秘一笑道:“这是猴酒,有一次我在天子山上练习指力,看见一群猴子在‘吱吱喳喳’叫着玩耍,我就跟去偷偷一瞧,只见石窟里有几只猴子,正用双脚踩着石槽里的果子,酿着酒,我就伺机偷它一点儿,想要回来孝敬您老,哪知刚才却打破了,唉!”
    老人一付可惜的模样,小孩看得心中暗笑,于是向老人说道:“老鬼,咱们明天再去偷它几坛酒,你看怎么呢?”
    老人眯着双眼笑道:“由我策划。你来执行吧!”
    说着,老少二人草草用过午膳,小孩便迫不及待的问道:“老鬼,你是怎么发财的?说出来听听吧!”
    老人从桌上拿起包袱解开之后,一阵宝光从包袱里闪射出来,百十颗龙眼大的滚亮精圆的明珠,光彩耀目,一颗已是价值不菲,数百颗岂不是轿值连城子吗?“哇操!这不是成了亿万富翁了吗?连走起路来都有风哩!”
    小孩想到这里,忍不住吃吃而笑了。
    老人瞅了他一眼,右拳一敲。“砰!”一声,小孩抱着头直叫痛,暗道:“真衰!暗爽都不行!”
    老人指着闪闪发光的明珠笑道:“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你又何必这么兴奋呢!”
    接着又说道:“不过,有了钱财,善加利用,济贫扶弱,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呢!”
    小孩受到刚才的教训示,只得目不斜视,正经八百的问道:“这些明珠,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老人回忆似的说出一番话来:“说话一年多前,老夫为了寻找玄玉仙丹,离开天子山的小竹屋,足迹踏遍于黑山白水、滇藏、岭南、西域,不知穿破了多少鞋,仍然风尘仆仆打探着玄玉仙丹的下落……
    “有一天的大黄昏,老夫行脚云贵,经过一个叫‘跳虎峡’的绝地,无意中走进了一座古洞中,竞在里面发现了一大批宝藏,真是怪事!当天晚上月亮半露,似乎不愿意遮住古洞中珠宝的光彩!”《武林小神探》第二章玄玉仙丹
    老人说到这里似乎口渴,小孩却急欲知道下文,忙沏了一杯茶递给老人,问道:“以后怎么样了?”
    老人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喉咙,接着慢条斯里的说道:“老夫发现古洞中宝光外露,知道洞里一定藏有宝物,但却忌惮古洞前数十丈宽的寒潭,此潭鹅毛不浮,凶险异常,以老夫这等功力,也不敢直接飞渡潭面到达古洞,只好绕着山,徐徐的由山壁落下洞口,古洞约有数丈宽,洞口有野藤掩盖着,若非月黑宝光外曳,还真不容易发现哩!“进人古洞,里面有一间石室,排列着数箱珠宝,打开一看,翡翠、玛瑙、明珠,林林总总,应有尽有,发出诱人的光彩,其中却有一箱略为倾斜盖已打开,以至于宝光外曳,老夫只不过拿了百分之一而已呢!”
    小孩听得咋舌不已,心中暗暗发誓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去取出宝藏风光一番,才不会辜负这一批无主之宝藏!老头顿了一下,接着又道:“跳虎峡一带,人迹罕至,除了樵夫、猎人外,不怕会被人发现。”
    说着,伸出右手食指醮着茶水,在桌面上画着地图,告诉小孩正确的路线和地点,要他长大成人以后,有机会就把这批宝藏取出来救世,创出一番事业来。
    小孩聚精会神的听着老人指点,并牢牢把地图记在脑海中,这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半晌,小孩才抬头问老人道:“老鬼,那块玄玉仙丹有没有找到?”
    老人神情沮丧,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几乎找遍了整个中国,连个影子也没有,看来是没指望了!”
    小孩看到老人一付斗败公鸡般垂头丧气的模样,忙道:“老鬼,玄玉仙丹就保在我小鬼身上,等我长大以后,一定替你找到它,治好你的病哩!”
    老人看了小孩一眼,又是摇头又是点头,一付失魂落魄的样子,暗忖道:“等你找到玄五仙丹,我岂不是要先买好棺材等着?但你的一片孝心,却令我感到欣慰!”
    小孩真的搞不懂老人又摇头又点头是什么意思,也暗忖道:“难道大人都是这个样子?”
    想着,也不由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匆匆两个月过去。
    这一天,陡见老人从小竹屋内奔出来,嘴口喊叫道:“小鬼!小鬼!”
    一边伸手摸索着,似乎看不见路了。
    小孩正在小竹屋前的空地上练武,见状忙奔到老人身边,诧异的问道:“老鬼,你怎么啦?”
    老人用手摸索着小孩的头道:“小鬼,是不是世界的末日到了,不然我怎么瞧不见东西,到处一片黑暗呢?”
    小孩心中惴惴不安起来,紧张道:“老鬼,你的眼睛怎么了?现在是大白天哩!”
    老人听了身子晃了一下,才想起唐古拉山区荆棘古洞中,无名老人说过的一番话:“功心救命丸虽能暂时遏止你的伤势,但是久服之下,必会造成不良后果!除非你能在十年内替老夫找到玄玉仙丹,再由老夫用逆天神功之神技将你治愈,否则……”
    想到这里,老人突然仰天长叹不已。
    小孩心酸酸的看着老人,心中想问老人,却迟疑不敢开口。
    忽听老人叹息一声,声声无奈的说道:“饮鸩止渴!现在我终于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也尝到苦果了!”
    小孩,忙向老人问道:“老鬼,是不是玉瓶里的攻心救命丸所致?那您老就不要再吃了吧!”
    老人听了摇了摇头说道:“喝了攻心救命丸还可以苟延残喘,没有它,老夫便挨不过一个月呀!”
    言下不胜唏嘘。
    小孩此时也无言以对了。
    老人突然精神一振,向小孩说道:“小鬼,既然天意如此,我也不必怨天尤人了,从现在开始,老夫要教你‘无极天罡神功’的九招惊天地、泣鬼神之绝学,希望你好好的参悟,不要辜负老夫的期望!”
    接着又道:“现在你的内功已有深厚的基础,但是‘无极天罡神功’九绝招,乃是当今天下第一绝学,威力绝伦,老夫也只是参悟前面三招而已,相信以你的聪明颖悟力,几年之内,必定能全部悟通……”
    话未说定,“咳咳……”连声,忙从怀中拿出玉瓶,服下一小口攻心救命丸。灰白的脸色才转红润。小孩看了老人一眼,暗下决心,要刻苦自励,学成“无极天罡神功”的九绝招,并找到玄玉仙丹治好老人的病痛。
    老人颤着右手,从衣袋内取出一本小册子,递给小孩后,说道:“‘无极天罡神功’的轻功、内功调息你已学过,但是以前的内力不足,所以九绝招并没有传授给你,如今你的任督二脉已通,内功不成问题了!”
    顿一顿,接着又道:“小鬼,到外面空地上,我教你前三招,后六招就必须全靠你自行参悟了……”
    说着,两人已经走到小竹屋前的空地上。
    突然,老叱喝一声:“天罡如箭!”
    陡见他那右臂前伸,朝空中虚划半个弧,骈指疾指,幻化出无数的掌影,虚虚实实,变化莫测,真不愧是旷世绝学!接着老人又叱道:“第二招,罡云闭日!”
    跃身半空中,双掌交叉更迭,渐渐的己看不清掌形,有如老鹰擒鸡,威猛绝伦。
    第三招是“罡风翻江”,连环使出,招招相扣,诡异莫测。
    半晌,老人演练完毕,问道:“小鬼,看清楚了没有?”
    小孩饶是聪慧颖悟,目光锐利,但是瞧了半天,也没有看懂,期期艾艾的道:“老鬼,我……我只看到你的掌指在迅速移动着,如此而已!”
    老人颔首点头,暗赞—声,忖道:“小鬼果然不简单,能看出我的掌指移动,内功修为不到一定境界,还难以瞧出我的掌影呢!”
    遂含笑着说道:“小鬼,我把速度放缓,你仔细看清楚了!”
    小孩全神贯注的瞧着老人的掌指变化……
    老人放缓速度,从头再演练了一次,半响,停身收招,问道:“小鬼,看清楚了吗?”
    小孩看得似懂非懂,因为这等奇招,变化多端,哪是一时三刻所能理解的?他暗忖道:“哇操!‘无极天罡神功’真不简单,平时的武学,我只要过目三次,无不现买现卖,难道我的脑袋出毛病了?”
    想到这里,忙道:“老鬼,模模糊糊哩!”
    老大呵呵一笑说道:“如果你马上就能懂,就不叫奇招绝学了,老夫毕生才学会三招,你能有一丝意会,已算不错了!”
    小孩似苦瓜般的脸马上眉开眼笑了,暗忖道:“并不是的脑袋出毛病,而是‘无极天罡神功’太玄奇了哩!”
    他立即翻开小册子,只见纸上画着一个不着衣物的人像,右臂朝空中一划,还有一些奇怪而复杂的线条,有长有短,有连接不辍的,也有突然中断的,如羚羊挂脚,无迹可寻,还有的级条旁边有红字写着“一、二、三……”等数字,图下方有蝇头细字批注。
    小孩看了半天揣摩好一阵子,似有意会的“嗯嗯”连声,连点头带摇头的。
    第一招“天罡如箭”花了他一个月的时间,才算学会。
    接着第二招、第三招也花了他三个月的时间,才勉强弄懂了。
    这一天,小孩掷书叹了一口气,忖道:“‘无极夭罡神功’的前三招,既有批注又有老鬼的演练,就花了四个月才让我弄懂,那其余六招不知有多难啦!”
    老人听到小孩掷书叹气,忙道:“小鬼别不知足了,老夫花了一生研究,你只不过用了四个月就练成了,还在叹气,那我只好跳井自杀,让臭水臭死算了!”
    小孩听到老人的鼓励,精神一振,拾起小册芋,着了第四招“罡涛摧岳”,第五招“罡雷霹雳”,第六招“罡气冲天”,第七招“罡影无形”,第八招“罡焰无边”,第九招“天罡无敌”,小孩看得心跳加快,头昏脑胀,忙合上小册子,闭目调息老人眼瞎看不见,在旁边听到小孩鼻息粗重,后又趋于稳定,忙对小孩说道:“小鬼,‘无极天罡神功’深奥诡异,图上那些线条,看久了会使人昏眩,这时候,你要先调息,当你注视那些线条,灵光闪现脑际时,这些线条就会自动串在一起,你要把握那瞬间灼灵智,否则机缘一过,以后要再出现不知要到何时矣!”
    小孩听得唯唯应是,立时暴睁双目,死死瞪着第四招“罡涛摧岳”,只见图中人像双臂先左后右掌指弹动,左足蹈空,旁边线条无数,似欲翩翩起舞……
    小孩看得双眼一阵酸麻,暗呼:“妈的,会搞死老子,什么鬼线条嘛!”
    日复一日,只见小孩像个神经病一般,天天瞪着图上线条,真是不嫌累。
    一年后的一个早上,小孩似疯子一般大吼大叫道:“我懂了!我了解了!我会了!”
    说完涕泪纵横的抱着老人。
    老人轻抚着小孩的头,慈蔼的道:“小鬼,不要太激动,慢慢说给老夫听吧!”
    小孩一把鼻涕,两串眼泪流着,听了老人的话,才破涕一笑道:“老鬼,刚才我调息好之后,像往日—样努力的瞪着图画,哪知线条突然像连环画般串了起来,这时我的脑袋轰了一声,顿时眼花缭乱,像有无数道金花在眼前摇晃,我马上闭目调息,再睁开眼睛,那些金花消失不见了,那些线条却活泼的跳动着,我使牢牢记住这些线条的跳动,已用红笔记录下来了。”
    老人听得老泪纵横,笑道:“小鬼,‘罡涛摧岳’这么快就被你参悟,想必那五招也一定难不倒你,呵呵……”
    小孩一看老人比自己还要高兴,暗暗立誓要把其他五招通通悟透,让老人高兴。
    小孩悟通“罡涛摧岳”,立即摆开架式,翩翩起舞,不要小看这轻轻松松的一招,其实双袖暗藏玄机,凌厉万分。
    老人起初站在小孩旁边,渐渐地退至三丈远处,耳听阵阵罡风声,劲风袭体,不由暗道:“好厉害的一招‘罡涛摧岳’!”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过去,七年岁月从指缝中悄悄溜逝,小孩已经十八岁了,不再是小孩而是大男孩了。
    只见他眼若点漆,鼻似悬胆,唇红齿白,猿臂蜂腰,俊逸中带着潇洒,好一个风流倜傥的俊少年。
    而老人则更加的苍老,脸上布满皱纹,发髭皆白,整天病恹恹躺在竹榻上,有如风中残烛,随时会息灭似的。
    这一天,一个英俊的少年兴冲冲跑进竹屋中,似乎有话要告诉老人,只见竹榻上躺着一个老人,奄奄一息,脸色甚为难看,那少年说道:”老鬼,‘无极天罡神功’的第九招‘天罡无敌’我已经悟解了!”
    老人陡然精神一振,说道:“好!好!小鬼,了不得,我以你为傲!”
    顿了顿,接着说道:“小鬼‘无极天罡神功’的九大绝招,威力惊人,若非罪大恶极之辈,不要轻易使用,知道吗?”
    说完,又发出一阵咳嗽声音,少年立即取出玉瓶,让老人服下一小口攻心救命丸,老人苍白的脸色才恢复红润,似回光返照一般。
    少年深知攻心救命丸多服下会有副作用,但是看到老人痛苦的模样,才无奈给老人服下一小口。
    这七年来,老人最高兴的事莫过于知道少年悟通绝学,而少年也就拼命的修练着,皇天不负苦可人,终于让他完全参悟了,其中的过程是用血和眼泪换来的,成功绝非侥幸。
    七年来,少年在自己的期待和老人的严格要求下,不但“无极天罡神功”九绝招学全,连老人冷傲、孤僻和多情的个性也在潜化中影响了他。
    这一天晴朗的早晨,一只信鸽飞落在小竹屋上,鸽脚绑着一根银色小管子,少年一见,右手一吸,那只信鸽煽动数下,立即落在他的手掌中。
    他取下锒色小管子,旋开盖子,取出字条,只见其上写道:“主人、少爷钧鉴:仆于西藏布达拉探悉阿沛桑头人举办骑赛大会,得锦标者,便赠予玄玉仙丹并婚娶其女阿尔丽姑娘,骑赛大会定于五月中旬举行。
    仆松赞旺”
    少年知道,松赞旺是老人的仆人,常年在外打探玄玉仙月’的下落,偶尔才回天子山看看。
    他匆匆看完字条,放走信鸽,忙进入竹屋中告知老人此事。
    老人听到少年的陈述,唏嘘良久,说道:“想不到老夫千辛万苦踏遍千山万水遍寻不获的玄玉仙丹竟然落在阿沛桑头人的手中,唉!”
    少年心中一盘算,如今已四月下旬,离五月中旬只有十多天的时间了,立刻向老人问道:“老鬼,五月中旬,只剩十多天了,咱们什么时候出发到布达拉?”
    老人说道:“小鬼,立刻收拾包袱,准备到布达拉参加骑赛大会!”
    少年忙收拾包袱,背着老人,疾速或右方小径驰去。
    第二天到达一个小镇,购买一辆马车,朝布达拉急赶,马车在道上疾速奔驰着,后面扬起一阵阵滚滚黄沙……
    西藏,布达拉。
    黄昏,高原上漾起淡淡的霾雾,在辽远的地平线上,它正迅速地聚拢着,静止于蓝天的几片白云,已由绚丽的金红色变成青紫,似欲沉沉人眠。
    自错木纳湖上吹采一阵湿风,掀动着波涛,激荡澎湃着发出哗哗的声音。
    这是五月中旬——属于高原上奇妙而热闹的季节,西藏二十九盟,川康二十土司,甚至远自川贵赶来的骁勇骑士,都将聚集在青葱辽阔的原野上、因为一年一度的骑赛大会就快揭幕了。
    本次骑赛大会尤其盛况空前,原因是锦标太过诱人,据称获得骑赛冠军之人,不但能赢取一笔巨额彩金,而且还可获取阿尔丽姑娘的下嫁。
    金银珠宝虽然具有魔力,然而这位藏疆第一美人的号召力,却远远超过任何有形珍物。
    她,阿尔丽,正是大会主持人阿沛桑头人的唯一千金,芳龄十六,出落的美如神话中的仙女,不知有多少颗年轻的心狂热地暗恋着她,但谁都不敢冒渎玉人,她是神一一青年人梦中萦绕的爱之主宰。
    即使是白痴也会惑于她那美貌,超凡绝俗的美丽。
    因此消息一传出,疯狂的骑士们都催马加鞭来到布达拉,准备大显身手赢得美人,但他们乘兴而来,虽未落个败兴而归,却也相差无几。
    原来会主阿沛桑宣布,参与骑赛大会之人,必须具有下列三个资格,方能角逐锦标:第一、年在三旬以下,尚未娶妻。
    第二、身家清白,家财万贯。
    第三、五官端正,毫无残疾。
    这三样条件缺一不可,乍看甚为合理,因为阿尔丽姑娘乃金枝玉叶,又是美艳的绝代佳人,怎可匹配碌碌庸人!其实爱情原不分富贵贫贱,这阿沛桑头人太势利眼,竟与中原世俗一般,讲究门当户对了。
    因此,实际参加角逐的十余人,不是头人后裔,便是贵介公子,普通一般骑士,只可望洋兴叹,无法奢望美人的芳泽。
    这种不合理措施,引起许多议论,但权势瞬即将不平压下,骑士们唯有结营群处,静观明日之大会决赛。
    —座座西藏毡包似沙丘,如馒头,星罗棋布,杂处四方,阵阵豪爽的谈话声,蕴汇原野,随着风飘向老远老远。
    这时暮色将合,一个面目朴实的藏装大汉,匆促焦急地徘徊路口,似乎有所期待,喃喃道:“老主人和公子怎么还不来?再迟就赶不上报名了……”
    正自独语间,蓦地,远方轻尘扬起,暮色中隐约可见一团黑影子缓驰来,渐渐已可看清。
    原来是一辆华丽马车,辕上跨坐着一位少年,扬鞭吆喝,顾盼之间,挺秀而有英侠之风。
    马车徐驰渐近,藏装大汉展望着,忙抢上前去,匆匆喊道:“少爷,可盼死咱松赞旺了,再迟些就赶不及了……”
    赶车少年吆喝一声,马车倏然停止,车中传来沙哑苍老的声音道:“小鬼,地头到了吗?”
    少年慌忙答道:“老鬼,布达拉就在前面。”
    说着—跃下马,向藏装大汉道:“松赞旺,歇宿地点可曾寻妥?赤兔安置在何处?我因老爷心创复发,所以一路不敢疾驰,以免他老人家受不了颠簸之苦……”
    “小人知道老爷喜欢清静,所以在东面湖畔建筑了一座西藏毡包,设置全照少爷吩咐,十分富丽堂皇,赤兔这些日子一直由小人试骑,少爷尽可放心,哦,少爷,这次骑赛大会可不准汉人参加,少爷还是换过藏装,说川康汉话,才不致被人怀疑!”
    这藏人一口汉语说得爽脂流畅,显然是老江湖,经常与汉人打交道。
    少年剑目一轩,车中却传出沙哑的声音,微弱地说道:“小鬼,你就委屈些,冒充藏人有甚打紧,快进来换好装束,自去那阿沛桑头人处报名,再回湖畔,叫松赞旺赶车吧,老夫……,心痛又发……作了!”
    少年神色一凛,匆匆钻人车厢内,松赞旺一跃登辕,吆喝声中,华丽的马车徐驰入一塑无垠的高原。
    半晌已绕过数座西藏毡包,少年忽然钻出车厢,问道:“松赞旺,阿沛桑头人的大帐设在何方?”
    松赞旺用手一指西方,只见苍茫暮蔼之中,远处火光隐约闪动,一座显眼突兀建筑雄伟的西藏毡包,恍然在目,帐顶尚有一方彩旗迎风招展,极易辨认。
    少年微一颔首,身形动处,已自远在十丈以外,转瞬之间,竟如一缕轻烟,消失在眼界以内。
    松赞旺怔了一怔,马鞭帛裂挥处,直往东方驱驰而去。
    西藏头人阿沛桑,年约四旬,面目清瘿而微露精明,他身着一袭头人袍独处帐中,来回踱蹀,一面默默计算:“查的米、隆格尔、布江达、热邦扎,嗯……
    还有古拉白,这些人都是富甲一方的世子,其中之一将成为我的乘龙快婿,希望不要出什么差错才好……”
    正自想着,内帐走出一位白衣少女,但见她着家常打扮,淡扫蛾眉,却掩不住清丽出尘的天姿国色。
    她眉蕴悒郁淡愁,轻巧地走进来悄悄道:“爹,报名应该截止了吧?”
    语声幽怨宛转,若有不胜之情。
    阿沛桑面露慈笑道:“尔丽,爹这就吩咐下去……”
    他微顿了顿,高声喊道:“戈木!”
    半晌,帐外匆匆走入一名侍卫,禀道:“王爷,戈木在此候命,外面驾临一位公子……王爷是否让他报名?”
    阿沛桑双眉一皱,白衣少女已挥手道:“报名已经截止,叫他……
    话音未落,突然中止,秋波泛过一丝异样的迷惘之色,盯住帐门打量不休,竟连话也忘记说完……
    原来,帐门掀处,一位少年昂然挺立,但见他剑眉星目,玉面朱唇,猿臂蜂腰,浑身—式银白色线绣的藏式骑装,手持一个丝囊,面露微笑,竟是边陲难见的浊世公子。
    阿尔丽姑娘忽然警觉失态,不禁面泛红色,玉手一挥,道:“戈木,这没你事了,退下吩咐,报名自这位公子以后截止。”
    戈木一怔,瞬即会意退出帐外,向同伴宣染去了。
    阿沛桑心中打鼓,当下端坐案前,那少年趋前数步,简明地道:“姓名郭必克,籍贯天子山,年龄十八岁。”
    他虽然面含笑容,语气却生硬冷削,显然川康汉语说得不流利。
    说完将手中丝囊置于案上,又道:“身家清白,富可敌国,无残疾,现置帐东方湖畔,王爷有暇请驾临,囊中明珠十粒,暂做菲薄谒见之礼告辞了……”
    说完,竟然目不邪视,龙行虎步旁若无人地走出帐外,端的是傲狂之至。
    阿沛桑父女同时一怔,尔丽姑娘芳心暗嗔。有生以来她从未见过任何男子,敢在自己面前如此无礼。
    她突然严生丝奇异感觉,对于这自称郭必克的青年人,发生极深厚的兴趣,甚至于已作出决定,誓必叫郭必克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
    女人往往如此,对于倔强的异性,反而会莫名其妙地感觉兴趣,这也许是所谓的好奇心吧!阿沛桑头人急急解开丝囊,果然是一颗颗滚圆精亮的明珠,耀眼生花,看来无一不是价值连城。
    这郭必克自称富可敌国,确非虚言耸听,以他出手阔绰而言,即使头人贵人也远远逊色。
    布达拉东面湖畔,一座富丽堂皇的西藏毡包中,灯光隐隐外露,不时传出急促的呛咳声。
    室内,右角板床上铺敷厚软毛毡,上面躺着一位衰弱垂危的老人,年过古稀,面色枯干腊黄,双目俱盲,喘气连连,眼看已离墟墓不远。
    少年神色焦急地侍候一旁,双手互搓,目中泪光隐隐,屡次伸手欲代老人疗治,却似有甚顾忌,终于忍住未曾妄动。
    老人一阵急喘,面色略转,挣扎着道:“小鬼……把……那瓶……药……水取……
    来!”
    少年急道:“老鬼!攻心救命丸对你病体有害,多服不亚饮鸩止渴,还是我冒险为你疗伤,也许侥天之幸……”
    话犹未了,老人已厉声道:“我还想活!咳……咳……老夫心瓣已支……
    离破碎,内力人体……立时……便……会惨……
    死!小……鬼!听老……夫的话,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饮……鸩止渴!”
    少年内心惨然,无奈只得自怀中取出一个玉瓶,微一晃动,发觉所余无几,当下滴了几滴侍候老人服下,退后数步静观其变。
    良久,老人面色渐由灰白恢复红潮,但却红得异常浓郁,显然是因药力刺激之故,不再呛咳,不再喘气,老人道:“小鬼,不要动气,听老夫说话,我要在未离开人世之前,说出一件秘密,它隐藏在老夫心底已有多年,若非到此地步,老夫绝不让你得知这秘密,因为它关系你一生命运太重大了,老夫本待不说,但经过这些年的考虑,终于决定述说出来,也许是福不是祸,也许是祸不是福,全由你在一念之间决定。”
    少年凛然一震,在他的记忆中,一直与老人相依为命于天子山的小竹屋,没有爹娘或亲人,老人也从没告诉他自己的身世。
    少年小时候福缘深厚,奇遇颇多,八岁那年就吸干千年五步蛇的血液,同时服食那颗天芝仙果,洗毛伐髓,脱胎换骨,不但打通任督两脉,也凭空增添了一甲子功力,后来在黄龙洞受大自然的砥砺下,元罡初成,运起内功,就能发出一层寸许的保护金钟罩,而后老人把‘无极天罡神功’的九大绝招,倾囊传授,又经自己刻苦自励的学习,才有今日匪夷所思的武功。
    八年前,老人双眼突然瞎了,但是在武学上一直严格苛刻的要求少年,老人苦心教学,总管没白费心血。
    苦难的日子终于捱过,少年明白老人苦心教导自己必有深意,虽然老人从未提过,但聪颖慧黠的他,却能揣测那必是一件艰巨的任务。
    十三载苦学勤练,造就他一身超凡绝俗的武功,更使他由艰苦中磨砺出独特的性格,他不知道自己的武学究竟有多高,但却明白自己的性格受了老人之薰陶,变成冷峭狂傲,愤世嫉俗,热情任性,一意孤行的象征。
    多年渴望的心愿,今夜将由老人道出,少年不禁心情激动,急道:“老鬼,有话不必急在一时,待明朝骑赛大会,小鬼夺得锦标,取回那件稀世奇珍,便可为你疗治伤势,小鬼的内力想必足可胜任有余。”
    “小鬼!”
    老人沙哑的喊道:“你以为玄玉仙丹能够使我复原?唉!你错了!”
    少年—愣,奇道:“老鬼,那是你亲口所说之话,你说玄玉仙丹功能去毒生肌,明日益心,无论何种严重伤势,均可以以此宝置于伤处保持不致恶化……”
    老人打断道:“小鬼,那是老夫骗你的,不错,这玄玉仙丹确有无穷妙处,但老夫伤势延搁太久,每月饮用攻心救命丸虽可暂保性命,但药毒深入骨髓,以致在你十岁那年双眼失眠,变成废人,因此,玄玉仙丹虽可将早年所受创伤治愈,却将终身瘫痪过那孤寂日子,这岂是老夫所能忍受的?不要插嘴,让老夫把自己一生的经历说出,否则老夫即使逝世,也将含冤九泉,终身抱憾了!”
    少年见老人神色郑重,不觉凛然无语。
    老人又开口道:“首先,老夫要嘱咐你,这件事有关武林百年以来的极大秘密,你要仔细一字一语,不可遗忘,同时更不能等闲视之,在未述说之前我们换过称呼,叫我一声老阿伯吧!”
    少年惊呼道:“老鬼,你……”
    事出意料之外,相依为命的老人也许是因为创伤发作,故此,神思昏沉,口不择言了吧?老人苦笑道:“我虽双目失明,却能测出你惊讶之态,唉!十八年来我们相依为命,即使父子也不过如此,一旦揭穿真相,反而招致不信,唉……你信也罢,不信也罢,慢慢听来便可知道了!”
    少年心神一凛,听老人言之谆谆,显然所言井非虚构狂想,自己身世另有曲折也未为可知,当下默默无语,默默倾听。
    老人一清喉咙哑声道:“说来话长,小鬼你且注意切莫让人偷听,此事非同小可,万一泄漏出去,必将轰动江湖,引起浩劫……松赞旺呢?”
    “服侍赤兔洗澡去了。”
    老人“嗯”了一声,道:“小鬼,你去把那件银色绣以‘狂龙客’的紧身衣,与那根黝黑的短棒取来,让我想想……哦!放在内帐最底的一只箱子内。”
    少年应声寻去,他从未见过,也从未听见提及,所以甚觉新奇,把玩一会才交到老人手中。
    老人迫不急待似的接过,神情激动,爱不忍释,刹那之间,他突然哈哈大笑,豪兴遄飞,竟似变成另一个人。
    这变化微妙又突然,少年不禁愕然。
    老人见少年如此惊奇,立即说道:“小鬼这紧身衣人称狂龙衫,水火不侵,极为珍贵,短棒顶端藏有暗钮,伸缩自如,可当枪用,人称齐天大圣棒,二物皆为老夫当年行道的标志,从今以后,它们就属于你了,老夫百年以后,望你能仗此二物扬威江湖,扶正去邪,管尽天下不平之事!”
    “老鬼,请你快将从前之事说出,生我者父母,养我育我者是您老人家,纵然我们没有骨肉关系,小鬼仍奉您为至亲……”
    老人痴呆的双眸,突然眨动连连,似乎在努力企图看清少年的面貌,作为他到幽冥间回忆的憧憬,但他终于失望的长叹一声,说道:‘小鬼,得你一片孝心,老夫死复何憾?好,既然如此。老夫就说个故事给你听……·四十年前,湘楚有位少年游侠,他本是衡山振俗家弟子中之佼佼者,出道未久,便被江湖视为后起六秀之一,这少为英俊豪爽,待友热忱,是位义薄云夫的好汉子,他姓郭名必……”
    “郭必?”
    少年呆了一呆,忍道:“老鬼,这人是谁?怎会比我的姓名只差一字?”
    老人面部肌肉一闪道:“还会有谁?孩子,你虽聪颖绝顶,却未料到老夫的苦心!老夫名叫郭必,替你取名多加一字,无所不克,无非是想使我的威名、理想重现人间……”
    他顿了顿,又道:“老夫为人耿直豪爽,性喜交友,虽然结下不少强仇大敌,但因本身艺业高强,又兼知交遍天下,故而始终一帆风顺有惊无险,渐渐养成狂傲不可一世的习性,“江湖后起六秀中,老夫成名最着,终于树大招风,引起其余五人的嫉妒,约定时间地点下了战书,老夫那时豪情凌云,拒绝好友助拳,单枪匹马赴会,准备一战而名闻天下。
    “约会时间正是家家团圆的八月中秋,地点则是金鞭峰绝顶,当老夫到了金鞭峰绝顶,只见有四男一女已到桃花坪等候,这时,其中一位俊逸潇洒的青年人向老夫抱拳问道:“阁下是狂龙客郭必吧?”
    老夫也朝他一点头,抱拳道:‘阁下是……’那青年便自报姓名‘双枪夺命’霍无病,其余诸人也一一报名,‘无影玄剑’谭大海,‘无情刀’张健伟,‘拼命三郎’李志杰,‘七巧妹’梅雪。
    ‘无彰玄剑’谭大海向老夫说道:‘郭必,你在江湖上心狠手辣,狂妄自大,你与我等同列六秀,假如你能保证稍减狂妄,或许我等五秀,能成为你的好朋友哩!’说到这里,看了老夫一眼。
    老夫那时冷冷一笑道:‘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彼此毫不相干,我自有我韵行事原则,何用你来说话?哼!’其他人听了老夫的话,脸色一变,而‘拼命三郎’李志杰首先撤下一对金环,一招‘双龙摆首’疾往老夫上盘攻来,老夫立即向右一闪身,双方兔起鹘落,打了起来,十余招后,李志杰被老夫击中一拳,口吐鲜血,踉跄后退。
    ‘无影玄剑’谭大海见状,立即拔剑攻向老夫,老夫在他们的轮番攻击之下,逐渐不支,负伤昏厥,当老夫醒来之后,已经身在一间绣房之内。以下就是郭必当时醒来的情形,当然,这段情形说起来十分尴尬,他不会详细说出,便由笔者通过想象描绘出来吧!“咦!这是哪里?”
    郭必苏醒之中口中喃喃说着。忙推开薄被,坐了起来,肋骨甚觉火辣疼痛,才想起在金鞭峰的桃花坪和六秀中的其余五秀拚斗之事,后来就负伤昏倒,以后的事情就不清楚了。
    郭必打量屋里的陈设,分明是一间女子的闺房,是谁救了他?他左思右想也想不出来。
    陡听房门“咿呀!”—声,自门外走进…—个玄衣女子,手中端了一个瓷碗,只见她生得玲珑剔透,娇艳至极,鹅蛋形脸庞,凤目清澈,瑶鼻如玉,秀眉如柳,丽质天生,娇艳中透着妩媚,秀逸中另有一种高贵的风韵,彷若瑶池仙女下凡。
    郭必看子她一眼,眼睛再也移不开,整个人似乎都傻了!终于,他嚅嚅的问道:“姑娘你好面熟啊!好像在哪ㄦ见过,是你救了在下吗?”
    那玄衣少女掩口笑道:“郭少侠,你好健忘,在金鞭峰的桃花坪……”
    郭必愕然一惊,手指玄衣少女吃吃说道:“你……你是……‘七巧妹’梅雪,怎么会是你呢?”
    “七巧妹”梅雪脸颊微红,羞赧一笑说道:“郭少侠,千绝缝顶上之事,请勿介意,他们用车轮战法攻击你,我看不过眼,才在你昏厥之后,把你带来此地疗伤!”
    郭必听了她的话,眼眸感激的朝她一瞥,问道:“姑娘,那其余四人到哪里去了?”
    梅雪愤愤不平的说道:“那四人也太没有气度,责怪我救了你,竟绝袂而去,唉!”
    郭必歉然的道:“梅姑娘,很抱歉!让你失去四个朋友。”
    梅雪摇摇头笑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能够认识‘狂龙客’,那是我的荣幸哩!”
    郭必忙肃然的说道:“能得姑娘青睐,才是郭某祖上积下是阴德呢!”
    接着又问道:“姑娘,这间房间是……”
    梅雪落落大方的说道:“这房间是我的卧室,你的伤势要紧!哦!你的伤好一点了吗?”
    郭必感激的道:“好多了!多亏姑娘照顾,郭某大恩不言谢了。”
    梅雪多情的瞧了他一眼,说道:“你好好躺着吧,过几天就没事了。”
    说着,端起瓷碗,拿起汤匙就要喂他。
    郭必连忙伸出右手,要接过瓷碗,说道:“怎好劳累姑娘,让我自己来吧!”
    梅雪瞅了他一跟,嗔道:“都是江湖儿女,何必顾忌这多?你抱病在身,还是让我服侍你,把药吃了吧!”
    郭必只好乖乖听话,让她服侍着一口一口把药吃完。
    三天之后,在梅雪姑娘细心的照顾下,郭必奇迹似的完全康复了,两人的感情也在上升……”
    这一天晚上,郭必和梅雪两人在品茗谈天,屋内一灯如豆,那气氛还真适合谈情说爱。
    郭必面对美娇娘,往昔的冷傲、骄狂早已不见了,代之而起的缔绵情意,他多情的双眼,瞧了一下梅雪说道:“雪妹,你好美啊!”梅雪姑娘此时双颊嫣虹,不饮自醉,蚊声般道:“必哥,你说的是真的吗?”
    话一说完,低头抚弄衣角不胜羞喜。
    郭必忙走到她的身边,双手抚着她的肩膀,沉声说道:“雪妹!请相信小兄对你的一片真情,及一颗永远不变的心。”
    说完,忙举起右手,指天盟誓道:“皇天后土在上,我郭必以后若有负梅雪姑娘,当遭天打……”
    话末说完,忽然有一只玉手,捂着他的嘴,嗔笑道:“必哥,人家相信你就是了,你又何必盟誓呢?”尸这时,一只强有力的手,紧紧搂住她的蛮腰,顿时一种男性的气息,使她心跳加快,筋软骨酥,忙闭上双眼。
    郭必低沉而富有磁性的低唤一声:“雪妹!”
    她突然一阵轻颤,双唇已被一个温热的嘴唇吸吮着。《武林小神探》第三章乾坤剑诀
    郭必一边吻着梅雪,一边用双手到处游走摸索,只觉她的身体簌簌轻颤,一个是在室男,一个处女,就这样缓缓走到床边。
    郭必的贼手更加放肆的活动着,处女的幽香,异样的刺激,使他的欲焰迅速的燃烧起来了。
    梅雪感觉她那双巨掌,抚摸得使她心痒体酥,不禁“嗯喔”呢喃叫着。
    很快的,他已替她脱有衣裙,只见—具雪白的玉休横躺在床上,她那皮肤细如凝脂,两座高高的玉峰,挺拔峻峭,还有那更令人想人非非的地方都呈现在面前。
    郭必只看得血脉贲张,欲火上腾,便匆匆脱下衣裤,窜上床去。
    此时梅雪已晕乎乎不知身在何处了,当她的衣裙被卸时,急忙羞怯的闭上双眼,半晌,只听见一阵唏唏嗦嗦的脱衣声,她忙偷眯双眼瞧看,心头不禁一跳,那玩意实在让她害怕。
    郭必迫不急待的把她双腿一分,就要上马挥戈,可是经过一阵子左横右撞,竟不得其门而入。
    终于,在她那小手的引导下,他射门了。
    一阵火辣辣的剧痛,袭击着她,豆大的汗珠,立即进出了她的额头。
    女人最怕头一次,这种疼痛是无法形容的。
    泪水直流着!身子痛得直发抖!郭必看着她,柔声问道:“雪妹,疼吗?要不要紧?”
    梅雪轻皱眉头,说道:“必哥,小力一点,好疼!”
    郭必怜惜的小心伺候她,动人缓慢下来。
    渐渐地,房中开始传出颤栗的呻吟和亢奋的叫喊。
    春光无限。
    郭必满头大汗,似乎比在金鞭峰顶处的厮杀,还要辛苦。
    盏茶工夫过后,只听两人各自颤叫一声,相互紧紧抱住不动了。
    三个月后,有情人终成眷屑。
    说到此处,老人叹息一声,说道:“我俩终于连理,婚后遨游山水,快意江湖,那种美满的日子,至今想来仍然不能令我忘怀,唉……可惜好景不长,一件变故发生,不但拆散了我们夫妻,而且使我终生飘荡江湖,过着孤独的日子……”
    他那盲目中隐泛泪光,面部神情变化迅速,仿佛被往事激起枯寂已久的感情,似回忆如倾述般的说道:“那是秋天,我和爱妻游历巴蜀,忽然接到师门命令,令我立即返回衡山,师命难违,老夫只有与她分别,分别时她神情微有异样,老夫以为那是离情依依,怎知其中另有无法解释的秘密?”
    老人话音又顿,面上一阵急剧扭曲,似乎有难言隐痛,又似在整理思绪,半晌犹未开口。
    少年正自听得人神,不禁问道:“后来呢?”
    “唉……”老人悠悠长叹一声,道:“当言难尽,老夫回师门以后,立即蒙当时主持惠慈师太招见,除了面责老夫太过招遥外,并谕示老夫离开‘七巧妹’梅雪!这项命令不啻是晴天霹雳,老夫怎么受命?一个劲追问情由,惠慈师太才取出华山派掌门的来函,其上写明‘七巧妹’梅雪的尸身在金鞭峰深沟中发现,证明那与老夫结缔之女子,乃是冒名顶替并有凶手嫌疑!“老夫闻讯大惊,但仍然不敢深信,便向掌门主持请求派我伺机监视于她,查明其中缘由再作处治,掌门主持一向疼爱我,勉强答应予我一个月时间查探,但若华山派下手擒人,我不可从中阻拦,以免发生门墙派系之争。
    “当时老夫急忙赶回巴蜀,却突然发现她与一个青年相处,神态甚是亲密,据她说青年是她远房表亲,但我既起疑念怎能放心?遂在明里不动声色,暗中却留意试探,留意之下,虽未发现她有什么异样情感,却终于查知她与那青年有染!事因老夫借故与她分居,谁知她竟招那青年同室竟宵未出!“老夫当时惊憨交集,立即与这对狗男女破脸动手,若依江湖六秀的身手而言,老夫确乎高越同侪,除非五秀联手绝非我敌,估不到那‘七巧妹’梅雪武功之高出入意料之外,未及三招老夫使遭挫败……”
    少年惊啊了一声,忍不住道:“这‘七巧妹’一定是假的!”
    老人点了点头,双拳紧握。咬牙切齿说道:“不错,那贱妇确系假扮!老夫虽未揭破她的真面目,却因一时激动道出惠慈主持的吩咐,那贱妇和青年顿即神色剧变,青年嚷着杀人灭口,贱妇却似尚有末妻恩情,二人争论半晌,青年愤愤说了—句:‘嫣妹,将来岛主责怪,我可袖手不理!”
    老夫心想事已至此,干脆破口大骂道:‘狗男女!中原武林岂由尔等猖狂?’老夫由青年话中,听出他们来自海外;假扮‘七巧妹’梅雪的女子,名字中必然嵌有‘嫣’字。
    那青年似乎自悟失言,杀机顿炽,正待下手,忽然侧耳倾听一阵,拉着贱妇仓皇遁走,临别还高声留言叫道:‘姓郭的,谢谢你的通风报信……’老夫正自一愕,还未来得及追,华山派遣出的三名高手已然赶至,他们想必听到了青年临别时的叫喊,还以为真是老夫通风串同,是故一上来就不分青红皂白,即对老夫痛下辣手,他们皆为华山一派精英,老夫招架不遑连辩白的机会也没有!“恶斗之间,老夫也因避免误会,尽量将招式放为平和,所以始终屈居下风,危机重重,后来忽然觉得这三人煞气腾腾,似乎非欲置我于死地不可,老夫自羽心思的确超人一等,凭空泛过一个奇想,当下放手反击不再容情,终于将三人重创而死。
    “小鬼,事实证明老夫奇思不差,这三人虽属华山振门下手高,实际上却是野心者的傀儡,皆因他们每人身上都有一面银牌,上面刻着异常奇怪的花纹,似乎象征着某些神秘的意意……”
    老人脸上露出自慰的笑容,说至此顿了顿,忽然正容肃色,吩咐少年道:“小鬼,答应我不将此事向任何人透露,无论任何至亲至近之人,也不可曳漏只字片语,否则必然招惹横祸,也许老夫过虑,但是,小鬼你若仔细往下听,便会明了老夫的苦心,所以谆谆告诫,实在别有苦衷!”
    少年凛然应承,他发觉老人精神已临崩溃边缘,以致喋喋不休发话连篇,但他见老人格外郑重其事,显然事关紧要非同小可。
    时间的磨练砥砺,使他懂得沉默和坚忍,少年感情虽末成熟,却已可担当常人难负的艰巨任务。
    老人于咳一声,正待启唇。
    蓦地,少年断叱一声,身形竟如闪电一瞬掠出帐外,只听他朗声说道:“朋友!哦,原来是松赞旺……老爷与我有话相商,未得喧唤不可闯进,把赤兔牵去喂饲吧!”
    “是!”
    一声沉雄的答应,蹄声得得渐渐远去。
    少年复进帐中,却见老人面色阴晴不定,十分古怪可怖,仿佛是畏惧,又似是愤怒。
    少年急道:“老鬼,您怎么啦?”
    老人神志迷惘,竟似毫未入耳,反而喃喃呓语道:“天……籁……瀛……洲……啊……放不过……我……饶了我吧!”
    少年惊惑交集,惘然不知所措,只得急摇老人双臂,连连追问呼唤。
    良久,老人渐渐神志清醒过来,呐呐道:“小鬼,由现在起,老夫将话题步人正题,我一生奇遇波谲云诡,高潮迭起,几乎每件遇合皆与武林劫运有关,故而我将不厌其详一一述说,老夫宁可死为鬼雄,不愿生作废人。再等攻心救命丸药力消失,便是我魂归地府之时,所余时间无多,你只静听少发问,免得老夫最后一件心愿落空,那就……唉……”
    说着,他的脸上散发出坚决的目光芒,令人不可逼视。
    少年咬牙无语,他懂得人若死志已决,绝对无法劝解阻止,更明白老人的心情,设若易身而处,他自信自己也将如此作法。
    老人沉吟一会,沙哑苍凉的声音再起:“那时老夫杀死华山派高手以后,自知闯下大祸,难见容于武林同道,更不为师门谅解,横心一不作二不休,干脆仗一身所学走南闯北,一事率性而为,无论正邪黑白两道,只要犯了过错,尤其是涉及淫秽之事,必然下手铲除,绝不容情。
    “几年下来老夫威名更盛,江湖人因为我行事不分善恶,时正时邪莫则高深,所以称老夫为:狂龙客’!其实他们怎知老夫所受刺激之深,绝非血性人所能忍受?我这愤世嫉俗的观念,也就逐步培养而成。
    “孩子!‘狂龙客’这两个字在武林中,代表乖僻和毒辣,同时又象征光明与正义,狂是乖张之意,龙方正义之光,这二者不可能相提并论,但老夫却合二者于一身,成为千百年来绝无仅有的人物。”
    老人话说至此,顿了一顿,忽道:“孩子,我猜你必然心有所疑,认为老夫既杀华山派人,又在江湖横行树敌,不啻违背少林师门戒律,怎会始终无人干涉呢?”
    少年正有这个念头,心想老鬼虽属武林一流高手;但若引起各振公愤,尤其是衡山派前辈出手,必然引火焚身无疑,但各大门派久无动静,莫非他们本身发生了重大变故,以致迟迟未能分身?须知他外上忠厚,内心却是聪颖绝顶,这一猜合情合理个正着。
    于是他把想法说了出来。只听老人深沉地说道:“老夫何尝不如此疑虑,仔细查探之下,果然发现各派长老、掌门人及有数高手,不知怎的突然纷纷消声敛迹,未久,江湖中的风尘奇人也都先后神秘失踪不知去向!这种古今往来从未听闻的奇事,所以未曾轰动江湖,是因为各派慎守秘密,讳莫如深,但日久天长,纸难包火,这种惊天动地的稍息,终于传遍扛湖,大大震骇人心。
    “那时各派在任掌门,既见无法隐瞒,只得纷纷遣派武功高强弟子步尘江湖,企图查探出其中情由,老夫固为有心人之一,暗探密访之下,得知各派高人失踪之前,都曾接到一面金牌,上面雕刻奇异花纹,竟与老夫搜自华山派人的银牌一模一样!“老夫心想此事一定与那假扮‘七巧妹’梅雪的女子有关,而且其中蕴藏着难知的秘密,再念及那与她有奸情的青年所说之话,互一印证,估料要得知秘密必须冒奇险探访那个什么……洲……”
    少年凛然一震,想起老人的呓语,不禁脱口而道:“是不是天籁瀛洲?”
    老人喃喃道:“天籁瀛洲……天赖瀛洲……”
    忽然面部肌肉一紧,沉声说道:“不错!正是天籁瀛洲!那是世人梦想企及的洞天福地,人间仙土,但也是脂粉陷井与罪恶渊源,可是人间对它只有向往,却不会试图去毁灭它,以至武林人物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尝过滋味的人想再次登临,恋栈不舍欲仙欲死,真是一言难尽其中味。
    “那时老夫既动冒险之念,遂游侠东南沿诲,终日混迹渔民丛中,放舟出海选那无人孤岛登临细查,从东南查到南海,半年以后,几乎寻遍东梅和南海群岛却始终未得形迹,正自心灰意懒,突然由一老年渔民口中获悉,在东海尽头水天相接之处,有一片暗流浮沙,所占范围约有里许,水流飞旋恶浪如山,向为渔民视同禁地。
    “这老渔民也是性喜探奇之人,他少年时曾经冒险泛舟靠近该处,虽未敢真个穿透流沙一冒奇险,却隐约听见阵阵琴音与歌声,如天籁般透过浪声传出,同时更隐隐望见一纹青痕浮现浪涛之上,以他经验判断,暗流浮沙圈内隐藏一座小岛,而且必须有人居住,听那岛上琴音歌声婉转动人,竟似天真烂漫无忧的仙乐一般,所以这老渔民称此岛为:天籁瀛洲’,谁知却被他误打误撞撞个正着。
    “当时老夫大喜过望,姑不论老渔民提及‘天籁瀛洲’是否即为那青年所说之‘岛’,也决定冒险一探,便央求那老渔民载我前往,老渔民欣然答应次日出发,谁知各大门派也已得讯,纷纷赶来,东海之滨聚集武林俊彦,江湖精英济济一堂,共谋探岛之举。“他们怎么会知情况呢?据我事后所悉,那些金牌或银牌上之花纹,系一种极其古老的异邦文字,上面刻着‘南海天籁瀛洲’六个字,恰巧天山派两位闭关僻谷三千年的枯心上人、枯情上人出关,认得此种文字,遂通知各派联手一探‘失踪’之谜!“那批人囊括正邪两道精华,由枯心上人为首,老夫多半相识,但因生性孤傲,不愿与彼等在一起,便邀请老渔民准时出发,经过一日一夜水路行程,天将破晓时,渐渐靠近浮沙圈外,老渔民老马识途,驾轻就熟绕过浮沙天险,泛舟暗流之旁,老夫经过数月渔民生涯也练出一身水功,但那老渔民至此却再也不肯往前轻进。
    “老夫无可奈何,只得酬以重金遣之归去,自己则冒险涉水游进,那道暗流旋力奇异,经过无数次团团转转,徼天之幸,居然旋进内圈,果然老渔民所言不虚,暗流浮沙围绕以内,一座青翠碧丛的小岛,宛然屹立于惊涛骇浪之中。
    “老夫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潜入岛上一看,只见这座小岛方圆不下十亩,岛上树木成荫,百花盛放、到处春光融融,一派世外桃源的景象,草木丛中隐约可见朱红楼阁,碧绿亭台,及无数个深遂洞穴,参差点缀,相映成趣,一阵阵美妙的琴音,随风飘向四方,景色清丽,置身其间令人尘念尽捎,徘徊不忍离去。
    “老夫既系有为而来,也无心欣赏,借树木隐蔽,小心翼翼地向琴音发出之地潜进,那时辰天色已黑,四周杳无人迹,老夫自知身人虎穴,绝不敢有丝毫大意,深怀戒心步步为营,远远望去,那琴音来自岛心深处,亭台错落,檐牙高啄,显然为岛上重要人物所居之处。
    “如此借木潜进约莫十丈,突然左方有笑语隐约传来,老夫一式‘灵猫入洞’隐人树荫深处,隔叶向外窥视,只见林荫羊肠小径之上袅袅娜娜走来两个青衣少女,风姿绰约,清丽绝色,边走边谈笑。
    ‘红玉!’身量轻高的少女笑道:‘你猜小姐近来怎会心意悒郁,闷闷不乐?’只一少女接口笑道:‘翠玉,你这妮子又要卖弄了,谁不知小姐上次远赴中原办事,与一个青年结了段情缘,这几年来始终怀念不已,但岛主又不准离岛外出,‘所以……
    “说也奇怪,咱们小姐往日何等自负,从未参与岛上驾鸯大会,却轻易将处子之身交与一个中原人,难怪岛主要大为震怒了!”
    “这倒不算什么,咱们天籁瀛洲有的是补救之方,主要是因为小姐不曾完成任务,又未亲自下手除去那青年灭口,并且不使用采阳补阴大法,足见对那人产生极浓的感情,恰与岛主所立誓言违背,若非她是岛主心爱的高徒,就不止仅仅软禁而已呢!”
    ‘咱们岛主性情真个高深莫测,就以拘禁各派重要人物而言,谁也猜不透她的用意何在!那些人也真可怜,眼看一个个被梦幻魔境所迷,总有一日要成为花下之鬼,尤其那几个青年……’‘嗤!翠玉你别胡思乱想了,若被岛主得知又是一场奇祸,你受得了欲火百炼苦头吗?那些青年个个色迷心窍,有什么值得惋惜?走,小姐等得不耐烦了!’“说着,这两个少女携手而去,老夫那时心中一动,蹑手蹑脚潜随二女之后,这一跟随而进,才发现岛上道路分岐,表面子淡无奇,其实蕴藏极厉害的阵式,玄机奥秘变化无穷,如若不明其理,势必被困无法脱身。
    “行行重行行,始终未曾遇见他人,琴音也一直袅袅不绝,但已由欢娱美妙变成悲切动人,宛如怨女自叹身世,遇郎不淑,良人远离……渐渐,来至一座高楼之前,朱拦雕粱,飞凤绕柱,建筑十分美仑美奂,奇怪的是远望楼阁重叠,这一靠近反而只见一座高楼,四周白茫茫的云雾环绕,一无所见,楼栈门扇紧闭,琴音由楼上传出。
    “那二少女一闪而上高楼,老夫眼看她们身法奇诡,便不敢过分逼近,等了一会才跟踪跃进,屏息敛气自调格空隙向内偷窥,只见里面是间绣阁,布置精巧雅典,古色古香,一位绝美佳人坐在床边,她面前斜置玉琴,轻弹细拨,音韵迷乱不成调。
    “两个青衣丫环服侍一旁,其中一人俯耳向她低语,只闻琴音陡歇,语声隐隐:‘小姐,那姓郭的青年不过是凡夫俗子,怎值得你终日思念?’“此言一出,老夫心弦不由大震,先前听二女对话时,老夫便暗暗认定她们小姐,可能是假冒‘七巧妹’梅雪之女,但以为她行为放荡邪淫,必是思念与她有奸情的青年,若她对我稍有半分情意,便不至于红杏出墙绝袂而去。
    “及至见了绣阁那位佳人,美丽远胜‘七巧妹’梅雪,但音容笑容迥异,疑念才渐浙消退,谁知青衣侍女却突兀说出此话,难道此女即是与我结婚数载的妻子,与且与人私通以后,仍然念念忘不了我?大有可能,须知她虽然面生,但尽可易容扮成‘七巧妹,梅雪的容貌。
    “老夫心神一凛,脚下不觉微发声响,楼中人登时觉察,那位佳人目光一抬直视我隐身所在,沉声道:“外面是哪—楼的姐妹?既来就请人——叙!”
    “老夫情知形迹败露,管他三七二十一,推开门大踏步闯进,只见楼中一阵惊乱,尤其那位美女目光容颜更显异样,两名丫环娇叱一声双双扑上,左右夹击出手似电,老夫早有所防,一闪避过,身入虎穴岂敢稍存侥幸心理,当下倾足全力一轮猛攻,内劲澎湃,迫得两名侍女连连后退,但在刹那以后,她们居然倚仗玄奇身祛,欺身而进,所用招式奇诡绝伦,以至老夫虽然内力远胜,却被迫手忙脚乱招架不迭。
    “如此三十招过后,老夫更加不济,心想这天籁岛上的人物个个有极高武功,以我纵横江湖的身手,连人家侍女也显有未及,不觉既惊且惧心神涣散,这一来顿时连连遇险,眼看不免失手遭擒。
    “就在这时,蓦然一阵响亮而急促的钟声划空传至,三女闻声一惊,那绝色佳人清叱一声:“住手!”
    “两名侍女应声退开,老夫本可趁机离开,但忽然望见那具古琴,认出正是‘七巧妹’梅雪常用之琴,便有心探出真相站住不动,那佳人脸上神情连变,忽然吩咐二女出外探视,看是否发生了什么重大变故,以至金钟示警?老夫估料必是各派精英抵达,他们人多势壮未必有用,但至少可收骚扰之效,不过各派前辈尚且被禁,他们此来也许会全军覆没。
    “二女应命而去,那佳人忽然抬手示意,盈盈向内间厢房行去,老夫亦步亦趋随后,穿过厢房来至一间神堂以内,那佳人立身神龛之前,喃喃祝告一会,祷词勾牙勾舌古怪难懂。
    祷毕蓦地转身向我说道:“郭必,你若诚心诚意爱我,就在神前发誓永不变情,那么我还可以向观音娘娘请求,否则,我虽系岛主之徒,也无法违背神誓庇护你!”
    “她话中有股坚决意味,这么一说不啻表示即是老夫结发之妻……小鬼。你懂得爱之深则恨之切吗?老夫若非对她情深一片,怎么因恼怒、刺激而变性孤僻?当下老夫爱恨交集惘然失神,仿佛记得说了句:“曾经苍海难为水,除去巫山不是云!”
    “她闻言神色陡变泪珠婆裟,幽怨之感动人心脾,老夫硬着心肠。趁她失神之际悄悄离开,谁知身形移动立觉腰—麻,被她制住无法逸去,她犹豫一会忽将我穴道解开,冷笑道:‘你着想走尽管请便,不过天籁瀛洲现在有外人来袭,你一出去必被误会为敌,那时百口难辩,便会饱受折磨,念在彼此夫妻一场,我便甘冒大不讳救你这次,往事我也不愿再作解释,你只要以后不后悔就行了……’“老夫一想也是,此身死不足惜,但我甘冒奇险来此又是为何?一念及此盛气稍平,她一手揭开神幔,只见一尊干手千足的女神像供奉其中,精工雕刻,栩栩如生,美丽不可方物,老夫生平从未见过如此姿色,不禁一时怔住,她见状冷笑一声,在不像肚脐处一按,无声无息地,神像旁移,露出一个长方形洞穴来。
    “然后,她又冷冷笑道:‘请阁下屈尊躲藏些时候,等风声稍驰,再设法送你离岛!’“但老夫却体验得到她此刻的心情沉重无比,而冷冰冰的态度后面,该是蕴藏着着一座未曾喷发的火山!只是我恨她既然爱我如此之深,又何必移情别恋不贞不义?于是我傲然跨入洞穴,以冷静来冻结自己情感的泛滥。
    “背后忽然一暗,我已置身一间暗室夹壁之中,室内光线暗淡,约有一丈见方,四壁涂满图样,似是某种坐功方式,老夫忧心如焚无暇细看,只觉光源来自身后,略一寻视,发现有一圆形细孔,这时忽然耳闻一阵足声传来,老夫好奇心动,附孔窥视,只见她与一人对立而谈,月那是一个绝美女郎,面貌依稀相识,仿佛曾在哪里见过。“只听她道:柳姐,岛上发生了什么事?”那女郎冷笑一声,道:‘左右不过是些凡夫俗子来此骚扰,现在已全部遭擒,只溜走一个白眉老和尚,哦……嫣妹,我已向师父保证你不再痴心梦想,明日你使可恢复自由!’“这一声‘嫣妹’唤起子老夫的回忆,无怪那女郎面貌依稀相识,原来她就是那青年,以往种种都是误会,只怪老夫太过情急,以至夫妇翻脸成仇,劳燕分飞,当时我悔恨交集,真恨不得冲出去向她告罪懊悔,自疚、惆怅交炽心头,但转念一想她何以不肯向我解释?这一个疑问横在心坎,令我百思莫解。”
    老人叙述至此,大大透了口气,继续说道:“因此,由那时起,老夫便开始绞心索肠,多方考虑一切可能发生的后果,譬如说‘玉嫣’——她的名字才知道的——她何以要嫁给我?为了掩饰身份,她尽可以找别个替身,为何独独杀害‘七巧妹’梅雪,冒充她来侍候呵护我,甚至于下嫁给我?天籁岛主是谁?她为何要拘禁各派高人?
    如果说是野心太大,以她以岛中人材济济,足可雄。
    霸武林称尊江湖,难道有什么特殊的原因?玉嫣、柳嫣一一即那青年,她的胞姐——秘密前往中原负有何种任务?这一连串的问号,使我在岛上一住就是十余年,但说来真惭愧,除了玉嫣是因为爱我孤傲脾性故此下嫁于我外,别的一无所知,至今犹是难解之迷。”顿了顿,接着道:“小鬼,揭穿迷底的任务,现在转交给你,我相信你必能完成老夫心愿……”
    少年始终凝神听着,他能够体会出老人的用心,虽然横在面前是无边疑难,可是他有信心完成。
    这时,不觉至夜分,万籁尽息,乳白色的月光,由西藏毡包帐顶缝隙透下,映在老少二人身上,显得凄述而神秘,灯光越发昏黄,灯蕊颤动老人沉默一会儿,回忆似的诉说着—一当然,这一段说得含糊不清,只好仍由笔者凭想象力描述了。
    误会已释,郭必与玉嫣言归与好,那天的夜色很美,玉嫣穿着一件半透明的薄纱,在灯光的掩映下,胴体若隐若现,分外迷人,更给人予神秘的气氛。
    陡然,她的薄纱一卸,白玉无瑕的肌肤似乎把灯光也比的黯然失色了,增一分则肥,减一分则瘦的胴体,更是凹凸有致,高山、平地、森林、江窟、幽谷都可在她身上寻得,若要寻幽探奇,则不必东奔西跑,劳神伤财,在此高山、幽谷任你攀拔驰逞,永远不嫌劳累也。
    郭必看得心神荡漾,神游高山、幽谷乐不思蜀也。
    陡听玉嫣柔声问道:“必哥!你在想什么?瞧你一付魂不守舍的样子。”
    郭必忙道:“嫣妹!我在想你,你好美啊!”
    说着,伸出禄山之爪,朝她那高耸而雪白的玉山,上下其手,搓、揉、捻,玩得不亦乐乎!玉嫣全身有如被电触般,轻轻颤动,闭上双眼,缓缓卧在床上,任其大肆骚扰着。
    只听“嗯啁”的呻吟,闻之令人血脉贲张,心跳加快,郭必这时有如一位名人雅士登临高山、幽谷,深幽寻胜乐在其中。
    他那轻颤的双手在玉山细心品味,久久不思离去,走过高山,越过平原可见一池浅窟,继续走着,到了方寸地带则有—片茂密的森林,他在林中逡巡徘徊,峦恋不舍的轻抚着,然后走出树林,径奔玉门关。
    关口有一道小溪流,正漫漫流淌着。
    此刻郭必仿佛双手有灵?徘徊玉门关不忍骤离,右手四指轻拨关口,中指似乎欲叩关而人,中指微曲,先在关外逡巡良久,才扣指入关,关内果然温暖如春,温度适中。
    “好地方!”
    他暗乎一声。
    郭必说得一点也不错,难怪多少英雄豪杰都愿老死关内而不悔也!他一进一出,扣指搓、揉。玉嫣难耐酥痒,扭动身体,梦呓般的蹙眉目轻唤“必哥!”不已。
    此刻郭必正神游玉门关,陡听她的轻唤,才如梦方醒。他连忙解除装束,便跨马久关。
    玉嫣觉得全身奇痒难耐,二手紧紧抓柱绣被,口中“嗯喔”,胡乱叫着。“郭必勇猛如狮,—付拼命三郎模样,倒是鞠躬尽悴,死而后已!”
    半晌,玉嫣浑身一阵颤抖,便紧紧抱住郭必,连连哆嗦不已。
    郭必仍然雄纠纠,意气风发。
    玉嫣见状,忙张口一咬。
    说到此处,老人继续道:“这段其间,我俩燕尔情深,她将我藏在神像洞穴练功室内,除了随身心腹丫环知悉,连她姐姐也蒙在鼓内,可是那漫长十年真是难挨,成日委屈斗室不见天日,这种活罪太不好受,因此我开始学习天籁门中武学,玉嫣将一本秘芨交付与我,老夫嗜武如狂,终日勤练不休,十年来,练成一身奇诡绝学,较之玉嫣竟有过之而无不及。
    “玉嫣对于岛上之事绝口不提,似乎有所忌惮,每隔七日便离楼外出,晨去夜回来从未变更,老夫武功既成,胆气渐壮,又知岛上楼宇集中,大都杜门不出,所以每逢玉嫣外出,我便潜踪四处寻视,日久天长,终于发现岛中不少秘密。
    “首先,我得知岛上全为女性,其次,我探悉各大门振首脑被囚禁一处,非但未受虐待,而且备受礼遇,醇酒美入迷性,个个乐不思蜀,竟似有意终老他乡,当然其中不无例外,如几位修行功深之士便不曾沉迷酒色,但他们终日都要受声色考验,其苦可以想象。
    “老夫屡次探测未遭发觉,胆气越来越壮,一日尾随玉嫣而行,穿过不少通道,来至一处堂皇大殿之上,只见一白衣蒙沙女子高距神坛,玉嫣、柳嫣,还有数以百计的少女,俯伏在地,静听那女子宣讲法谕,那女子曲线玲珑诱惑至极,想像中面庞必然秀逸绝世,她声音婉转温柔,令人百听不厌,可惜她所说之话勾牙勾舌,老夫连一句也听不懂。
    “难道此女即是‘天籁岛主’?老夫如此想着,这是因为殿中诸女虔诚恭敬之态,才敢判断,老夫那时轻功已近凌虚飘行之地步,因恐殿中白衣女子发现,便悄悄先行离开,谁知来时匆匆未曾记熟路径,以致东闯西蔼终找不到原来居处,最后认定向岛心行去,渐渐来至一座高楼之前。
    “那楼与玉嫣所居形式大小完全无异,老夫也未细查,—下闯进,里间设置又是大同小异,于是来至神堂入密室,这才发现误闯禁地,因为老夫日常练功居宿均在密室以内,自然有衣物之类的痕迹,但这密室中却除了一个蒲团以外别无他物,壁间光滑洁净更无神像,当下发觉不对便待退走,谁知外间已有脚步声响起,这一下迫不得已只得隐身室中。
    “老夫打算等此楼主人入室,立即出手制倒,这时步声隐隐来至神堂,老夫心情紧张无比,偷袭手段向所不屑,但情势逼迫,若不如此,则玉嫣与我都难逃樊笼,蓦然,暗室中光线大亮,神像移开,一条白影盈盈而入,机不可失,老夫立即迅电出手,谁知那臼影反应之快,端是匪夷所思。
    “老夫招施未半,她已斗然警觉,身形如游鱼般移开,迅又欺进身来反拿老夫脉门,老夫大惊失色,但武功终非吴下阿蒙,施个身法便已滚开,随即不让对方借机喘气,施展十载苦学向那白衣女子猛攻,哪料我蓄势而击,竟连对方衣袂也摸不到—处,那白衣女子身形捷如鬼魑,飘闪之间面貌隐约可辩,她也不还手只是闪躲,似乎在观看老夫出手路数。
    “蓦地,她冷哼一声,身形暴进,不知用什么手法,一下便将老夫制住,光辉照人,只见眼前这白衣女子,美是美到极处,像玉嫣已算人间绝色美貌佳人,但若与此女一比,则有小巫之见大巫,莹玉之伴皓月黯然无光,尤其她一双美眸,清流深蕴似湖如海,勾魂摄魄荡心惑神,令人一望即受磁力吸收,难止怜香惜玉之念!“小鬼,你年纪尚轻,未必懂得情愫之微妙变化,须知人之情感可贵在坚贞如一,设若三心二意便不是为奇,老夫生平只以此事为憾,仰愧天俯作于地,真是悔恨莫及,日常起居时,玉嫣曾道及她们共有同门七人,尤以七妹最为岛主钟爱,武功还在同侪之上,因此当我被擒时,便隐隐认定此女必是所谓七妹!“那女子将我穴道制住,温柔目光一扫,忽道:‘阁下尊姓大名,是由中原来的吗?为何闯人小女子居室?’“老夫明知此事泄漏不得,但不知如何,一触她的目光,便情思奔腾不由自己,一五一十将来岛经过及居住之事说出,同时恳求她指点路途返回玉嫣之楼。
    “那女子古怪地望着我笑笑,神色丝毫未变,含情脉脉地道:‘你原来就是郭必,嗯……常听玉嫣提及,果然一表非凡,无怪她会如此倾心,甘冒奇险留下你来……咯咯……郭必!既来之则安之,彼此总算有缘,你就在此陪我数日,玉嫣那儿我自会通知!”
    说到这儿,老人摇摇头,叹了一口气,想要把那一段记忆抛开,但是却又清晰的显现出来,沉重地道:“她话中的意思非常露骨,但她的目光却似有点魔力,使得老夫心神被惑,糊里糊涂的点头了,唉!那是一段孽缘……”乖乖隆个咚,这一段风流韵事又只好靠笔者代说啦!只见那白衣绝色女子,迅速自动的脱下白衣、红色、肚兜、亵裤,右手一勾,娇嗔道:“傻小子,过来啊!不要害羞嘛!”
    说着,便迫不及待的走近郭必,熟练替他宽衣解裤,只见他的下身已经起了反应。
    白少少女伸手抚弄着,一付爱不释手的样子,暗忖道:“但愿不要是银样蜡枪头才好!”
    半响忽然樱桃小口一张,也不嫌脏的把东西吞住了,只吞进一半便已顶到了喉咙,于是像吃冰淇淋似吃得津津有味。
    郭必那被白衣少女这一折腾,顿觉全身一阵酥麻,连忙抱住她的头,抚弄她的秀发,爽歪歪开始把持不住。
    只听白衣少女“喷喷”连声,好像又好吃又过瘾极了!这时郭必的表情好怪,时而候蹙着眉头,时而眉开眼笑“喔喔”连声,他那下身也显得更壮硕,更高涨了。
    半晌,只见那少女横躺在床上,张开双腿。
    郭必一看暗暗吞了一口口水,连忙举枪跨马。
    二个人好像是连体婴儿般,密合在—起了。
    白衣少女呻吟一声,眉头乍展,极力迎合着。
    一时之间,屋中春光无边。
    郭必猛若虎豹,奋力耕耘着。
    白衣女子娇喘吁吁,浪声淫语不断,迎合得更快更急了,口中胡乱叫着。
    过了一个时辰,只见她全身一颤,打个哆嗦,紧紧抱住了郭必。
    郭必哪管她的死活,还是拼命干,干得她鬼喊鬼叫叫投降。就这样连续几天,男欢女爱,夜夜春宵,郭必事尽人间艳福,同时更由她携带将全岛游览一遍,到处都是风流阵仗,脂粉对垒,孽海无边,邪荡淫恶,表面上看来是春光融融,其实正是罪恶之渊,陷入之井。
    言及此,老人痛苦地摇摇头,长叹一声道:“如此过了五日,玉嫣忽然来至面前将我领回,看她容光黯淡神情衰楚,仿佛受重大打击,老夫知道她恨我移情别恋,其实我对她爱心无二,一时受惑,如今大梦初醒,悔恨帐惘唯有小心呵候,陪尽不是,谁知玉嫣似乎对我深痛恶绝,立即翻脸无情,命我即日离岛,井永远不许再来。
    “十余载恩情一旦付诸流水,老夫自念夫妇应相敬如宾彼此谅解,似她这等薄情,怎可终生相守?一时冲动之下,数语即形交恶,终于闹成一桩情天难补,恨海难填的滔天大祸!”
    老人一篇洋洋万言的冗长故事,至此才暂告一段落,他干枯的面容上,泛起愧怍自疚的表情,双手微微颤抖,欠身欲起,少年见状忙上前挽扶,身材一动,忽然警觉帐外有一丝难以查知的异声。
    须知少年自幼练功至今,耳目灵通自不足怪,当下遂将老人一手挟起,闪身退后静待后果,同时全神用通天耳”大法,听出那是一种蹑手蹑足的脚步声,若非仔细辨听,绝对无从察觉。
    脚音愈来愈近,细辨方向,竟是直往适才老人躺仆之后的帐幕而来。
    蓦地——一声裂帛轻响,帐幕应声划破、一柄精光雪亮的匕首,奇速绝伦地探入,“嚓!”地一声深深插进床上的毛毡。
    少年大吼一声,身形动处迅即纵出帐外,来至帐后。
    眼前景象,令他不敢相信!帐外,月光如水银泻下,清冷凄凉,那划破帐幕外,斜斜躺着一具尸体,一柄匕首贯胸直入,血染黄土,人已频临死境,大喊数声。
    “天籁!天籁……”
    忽然魂归地府。
    乳白月光,映得那谋刺凶手须眉尽现,但见他身袭藏装,面目朴实,正是追随老少二人多年的仆人——松赞旺!少年惊呼一声,老人却已冷静地问道:“小鬼,是有人要谋刺我吗?”
    少年应惶应是。
    “谁?”
    “松赞旺!他自尽死了……不!也有可能是被杀灭口!”
    老人神色一凛,道:“回帐去罢,老夫还有未尽之言,及生平所遇的第二件奇事,要向你仔细吩咐!对了,把松赞旺尸体也带进来,在他身上仔细搜搜,我想必然会有一面银牌,上面刻满奇异花纹,那表示着‘南海天籁瀛洲’六字!”
    他们老少相率归帐,却未发现此际一条白影,振翅奇速地向地平线一端飞去。
    看来少年猜对了,松赞旺确实是被另一凶手杀死灭口的。
    老人躺下,说道:“小鬼,适才发生之事,你一定认为奇特,甚至于感觉若夫所说之话,有些荒谬不经是吗?”
    少年正自把玩一方银牌,牌上的奇异花纹,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闻得老人间话,只轻轻嗯了一声,并未搭词。
    “其实不然!“老人加强语气沉声说道:“这桩事如果不曾发生,那倒反而是件奇迹!小鬼,世上有许许多多事情,不能以常理测度或推论,就以松赞旺来说,他应该是个诚实纯朴的西藏汉子,可是他却是‘天籁瀛洲’派出的眼线,这种意料之外的事,教人怎能梦想得到!”
    少年目光一垂,望着松赞旺的尸体,说道:“老鬼,你说松赞旺是‘天簸瀛洲’派下的眼线,事实证明如此,不过,有句俗语叫‘杀人灭口’,‘天籁岛’既放过了您,又何必派人监视?”
    老人轻喟一声,道:“这正是老夫想要得知的心愿之一!在离开‘天籁瀛洲’以前,玉嫣曾经向我告诫,说是天籁耳目遍天下,老夫起初认为过甚其词,结果以后身历种种,证明她的话丝毫不错,怪只怪老夫当日误会了她。以致未曾照她的话,找一处隐蔽所在独善自身,终于落得今日生死两难,唉……当年之事扑朔迷离,老夫当局者迷,沉缅其中,因而对于许多突变之事,不能细加分析,自从隐退天子山以后,旁观者清,才能稍稍想出一丝端倪,对与不对,便有待你去证实了……”
    “老鬼先别说出,认我猜猜……我猜当年老鬼所见到的白衣少女,可能不是什么‘七妹’,而是……‘天籁瀛洲’岛主本人!”
    老人神色一凛,点了点头道:“老夫也是如此想法,以当年情景综合分析,大有可能,否则,玉嫣决不致于急急催我离岛,想必她亦受了某种压力才致如此,可是这种猜想未必成立,因为以后事实愈演愈奇,错综复杂,令人整理不出头绪来……”第四章追魂阎罗
    话说至此突然而顿。老人露出思索的神情,半晌才继续说道:“我离开‘天籁瀛洲’的时候,算来该在十八年前,因为连遭刺激,禀性更形怪异,行事也就白黑不分,全视我心情而定,当时江湖老成凋谢,新人辈出,十余年前轰动江湖的大事,早已为人遗忘,老夫回到中原以后,仗着一身奇诡绝顶功夫,纵横武林不可一世,如果真要配衬外号,这一段时期,才可说是全盘的‘狂龙客’时代,可惜为期不长,仅仅一年而已。
    “在这一年以内,老夫纵迹历遍大江南北,长城内外,始终未曾发现任何征兆,足以证明‘天籁瀛洲’的企图!难道说‘天籁瀛洲’已将中原忘却?不会,未及一月以内,一件惊天动地的奇事发生了!那些被‘天籁瀛洲’拘禁之人,陆陆续续突然出现中原,各各返回师门,或足履江湖,但个个守口如瓶,对往事一概只字不提。
    “老夫也曾设法拷问其中一二人,但无论如何严刑逼供,亦无法由这些人口中,得知半点原因,但我却猜想得到,这其中必然蕴含着一项大阴谋,扛湖愈是平静无事,未来的暴风雨也就愈大,爆发只在早晚而已。
    “于是老夫立下一愿,终日奔走江湖上,企图尽人事以抗天道,谁知良言苦口,而且老夫平日树敌太多,武林人物又抱定幸灾乐祸心理,尽管唇舌费尽亦徒劳无功,反而消息走漏,替老夫招来一场横祸。
    “那是十八年前的三月,老夫路遇滇藏边缘,在金沙江边,突然遭遇二十七名高手围攻,那些人一律以黑巾蒙面但由武功家数看来,正是集天下九大门派邪道之精英人物,那场恶斗真是惊天才而泣鬼神,时隔如此之久,但老夫记忆犹新,仿佛那只是片刻前发生之事。
    “纵然再隔十六年,我相信那记忆仍无法由我心里洗刷,那场苦战,足足剧斗三日三夜之久,老夫仗着由天籁瀛洲学来的武功,将一干高手打得狼狈不堪,但他们似乎毫不畏死,仿佛有种神秘力量在后推动,使得他们忘却生命的可贵,死缠不休,这种精神震骇了老夫,终于因众寡不敌,身受重伤心瓣破烈……”
    老人述说至此,面上露出兴奋的色彩,以往的豪情雄风,虽然已成昨日黄花,可是一旦重新提及,仍使他缅怀而且豪情进发。
    少年呆望着他,由老人的神情中,他体会到豪侠生涯的乐趣,这是任何事情亦无法比拟的。少年一直倾慕行走江湖,而他明白此刻最关紧要,因为老人一直未曾提及他的身世,现在话近尾声,自己的身世也该提早知晓了……
    老人沉声道:“小鬼,是什么力量驱使这些高手舍生忘死?老夫至今犹未想透,那时我身负重伤本来必死无疑,但忽然念及此身任务未了,断断不可轻易便死,当下勉强奋在余勇冲破重围而逃走,谁知那般高手紧锲不舍,不过他们部分也是身遭重伤,只有其中九名武功特高之土,一直尾随追来,显然欲置老夫于死地而后已。
    “这一来,老夫唯有星夜奔走不停,一日逃至唐古拉山区,实在支持不住,后方追骑即将跟踪而来,万般无奈之下,遍寻藏身之处,终于找到一处极端隐秘所在,那是一处地洞,隐藏在大堆荆棘之下,即使细查亦无法发现,老夫本来意欲藏身荆棘丛中,误打误撞一脚踏空,竟然跌入洞内,好在洞高仅约六尺不致震伤。
    “身方藏妥,洞外追骑己至,只闻他们吆喝搜寻渐渐远去,老夫—面静候追骑真正远离,一面趁机自疗伤势,这才发现受伤之重,已至无可药救地步,不禁灰心绝望,暗念生不如死,一头往洞壁撞去,这一撞登时头破血流昏过去,冥冥之中隐闻一阵机括异声,随即不省人事。
    少年啊了一声却未说话,原来他本想说:“自尽是最愚蠢的行动!”
    忽然念及老人英雄遭劫,穷途末路,那种难堪悲痛,岂是自己所能意度,所以便忍口不言。
    老人第六感官灵敏之极,双目虽盲,却似乎能测破少年心情,微微一笑,道:“小鬼,幸好有这寻死的一撞,否则老夫能苟延活命至今?而你也只好命丧荒山,不被狼吻必遭冻馁而死,老夫生平奇遇甚多,说采令人难以置信,尤其最后这次死里逃生,竟连自己亦疑为梦幻。”
    他将往事说得历历如绘,偏又神情口吻认真郑重,使少年不得不信那些荒谬不经,离奇乖僻的故事。
    “我恍恍惚惚地自噩梦惊醒时,斗然发觉自己置身于一间石室以内,全身气血通泰,除了心坎隐隐作痛,竟似未曾受伤一般,正自惊喜交集,不明所以,忽然身后响起一阵痛苦呻吟声,回首一望,只见背后不远之处,盘膝坐定一位古稀老人,皓发、白眉、苍须、黑衣、阖目、垂廉,相貌清奇古朴,面容苍白消瘦,那呻吟声便是由他日中发出,仿佛竟有无边痛苦似的。
    “老夫乍惊还喜,心中立即忖道:‘莫非自己伤势竟是由他疗治复原?’暗念伤势之重无以复加,这老人古道热肠,他本身必因此大大受损,不由五内铭感,衷心愧歉之至,当下便待上前,身刚立起,古稀老人已连连摇手,道:‘娃儿,快走过来!’话音微弱带喘,但语气却似命令!老夫一怔,他又道:‘过来就过来罢,可别拿手碰我!’“我一面打量四周,一面移步过去,那间石室高大明亮,室顶悬着一粒龙眼大的明珠,珠光四射,映得室中四壁肃然,除了石角设置一方平石,石上搁置几个玉瓶外,别无他物,来至古稀老者身旁,老夫正待诉说些感激再生之言,方自一揖,那古稀老者己冷冷道:“不谢!老夫救你等于救自己一样!”
    “我不禁惑然一愕,那老人又接着道:‘你伤势之重,本已无可救药,幸亏遇上老夫,才能以武林绝传‘逆天神功’,使你伤势暂缓发作,但寿命仍无法超过一年,除非你在十年以内,将一件武林鲜有人知的至宝取得,重返此地,那就彼此都可两全其美了!”
    “老夫自觉伤势已愈,怎肯相信他的话,况且这老者言词矛盾百出,既说我寿命仅一年,又命在十年以内找寻一件至宝,这岂是可能之事!那老者目光炯炯,窥破我之心思,冷笑道:‘你若不信,可以运行内功一周天,看看‘百会’‘神厥’两处有何异样感觉,便知老夫言下无虚!’“老夫半信半疑,当下如言施为,果不其然,当体内真气行至“百会”“神厥”二穴时,立即经脉痉挛血气阻遏,痛苦有如针芒在背,可是只一阵子又恢复原状。
    那老人道:‘相信了吧!相来老夫‘逆天神功’夺天地造化,穹宇宙之奥秘,生生不息,搏大精深,足以将你疗治复原,但老夫如今心有余而方不足,一身功夫只能使出五成,以后且将日益衰退,直至全身功力尽失,成为废人而后死!’“老夫从未所说逆天神功之说,但老者之言似非夸大,设想以我伤势之重,却能以那种功夫暂时遏止,其厉害神奇想像可见,同时我突然发现一件奇事,原来那老人衣物褴楼破污,上身几乎全部裸露,衣襟披开,胸膛袒敞,瘦骨嶙峋。近心窝处有一制钱大小的创口,污汁津律直冒,色泽暗紫而有恶臭腥味,他下身更是创孔累累,每一处创伤都在重要大穴左右,而且金光闪闪,竟是用一极细金丝,贯穿人身各处经脉。
    “这些创伤,无一不足以制人死命,真不知那老人是如何捱过的,尤其当老夫知道这老人,居然被人囚禁地洞复室中,足足竟有四十年时,心中更加惊疑,小鬼!你也明白人身究系肉之躯,绝不能在负了极重创伤之下,还能不进饮食地苟延生命达上四十年之久,除非他已练就无上玄功,能够辟谷不食人间烟火,但若真如此便不啻已成半仙之体,拭目夫下更有何人会有此功力,能将他幽囚于唐古拉山地洞之内!“可是老者功力之高却又不可否认,老夫那时看出来他不仅身遭穿穴截脉之苦,而且受了某种毒伤,在这种情形下,他仍运用功力替老夫疗治严重内伤,真是常人梦想也难企及的奇迹……”
    老人述说至此。突然急促地呛咳起来,咳音嘶哑剧烈,好半晌方始静止下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之后,我便离开了那座地洞,怀着深重的心情,与一种极重要任务,走遍天涯海角,为的就是‘玄玉仙丹’,并且指命松赞旺常年居于西藏,因为那洞中老僧曾说,此宝最有可能藏在藏青一带……
    咳咳!我在离洞未久,便遇见了你,小鬼!那时你尚在襁褓之中……”
    少年心神一震,暗觉老人今晚精神失常,说话颠三倒四,虎头蛇尾,常常述至紧要关头,便将话题移开,不过既听老人提及自己,便自凝神静听下敢岔嘴。
    老人沉吟一下,忽然摸索着将那狂龙衫里襟翻开,扯下一块缝制于内的白布递过来,向少年问道:“这上面是否有蘸血写的字?”
    少年接过一督,嗯了一声。
    老人道:“写的是甚么!““写的总共只有七十字,那便是‘恨汝天生男儿身’了!”
    “对了……”
    老人喃喃道:“就是这七个字……‘恨汝天生男儿身’,那是我发现你时,在包褥中夹带的布条,唉……那是很遥远的事了,但我仍记得十分清楚。
    “在那间石室之中,约莫耽了一日辰光,我与那洞中老者同病相怜,彼此对人生看法大致雷同,因此谈得颇为投机,老夫脾性之怪声震武林,但与那老者一比,显又膛乎其后,仅仅一日之间,他的或冷漠无情,时而古道热肠,令人莫测高深。
    “他对自己何以会被囚石室之事,一字不提,只顾着与我谈论武功,此人博学广闻,武学之深浩若瀚海,一夕之谈,老夫获益匪浅,尤其在我临行,他交与我—本绢册,一瓶药水,药水则是那瓶攻心救命丸。
    “据那洞中老人所说,绢册上载武林千百年来最神奇的功夫,号称‘无极天罡神功’,若能练成,则集正邪大成于一身,成为古今往来第一奇士,天下无人能敌,同时他又吩咐说:‘攻心救命丸得自波斯国魔教,功能刺激人之潜在力量,使垂死者暂保生命,但日久天长毒素侵人体内,便会残害人之某部分器官,或使遍体蕴毒不可沾碰。’“他给老夫的这瓶药性较缓,故而我仅仅只双目俱盲,他自己服用之药性极烈,所以遍体染毒不可沾碰,除非以‘攻心救命丸’去毒护心,再有‘玄五仙月’相助,方可幸免功力不失,但期限十年,逾此期限则绝无指望了……”
    老人话音一顿,脸上泛起激动的神采,继续说道:“那洞中奇人与我约定,十年以内若能发觉玄玉仙丹’,务必要返回石室,彼此都可因此疗伤复原如初,而且此老僧在我述及‘天籁瀛洲’一事之时,神情异常激动,显然他与那岛有极深瓜葛!小鬼,如今虽然已经有十八年之久,但你夺得‘玄玉仙丹’之后,也不妨去那石室一趟,一来表示老夫生平未失言,二者那老人功力湛深,说不定尚有—线希望,同时更可由彼处探探‘天籁瀛洲’究竟是何来历!这是老夫的心愿,你务必记在心里,下面我将述说你的身世、你更要仔细听着……”
    少年茫然应了一声,心中泛起难受的滋味,暗想老人生平虽说脾气怪异,忽侠忽魔时正时邪,但居心无不是为天下打算,即使行径涉及偏激,这只因他本身所受刺激太重,换了自己若受他同样的打击,必然也会如此作法。
    照理“天下事天下人管,天下路天下人走”,这名话再对没有,可是一般人都抱着“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的心理,以致道消魔长正义不存。
    在这一刹那,他仿佛想通了许多以前不懂的道理,情不由主地对炎凉世态,有着无言的内心反抗。
    正自感慨不已,却听老人哑声说道:“离开石室之后,老夫自念此身乃系漏网之鱼,那时若要运功与人动手,绝对支持不了两个时辰,便会内伤复发,又暗想一日时间过去,迫骑想必已经离开,当下放心出现,直往巴蜀而去,谁知尚未离开唐古拉山麓,便发现九名高手尚在路旁死守,老夫形迹败露本待退走,忽然念及我逃彼追,终无善于之日,还不如拚着内伤复发,将这九人尽数收拾,这样日后行踪便不致泄偏,避免‘天籁瀛洲’再派人前来骚扰。
    “正待舍命一拚之际,那九人立身后方,忽然响起一阵哇哇儿啼之声,啼声洪亮,老夫不禁一怔,那九名高手却站立不动,仔细看时,原来这九人均已气绝多时,但却看不出是何种手法所杀,竟能使己死之人伫立不倒。
    “老夫当时走过一看,原来在这九人身后,约莫六七尺处,地上放着一个包袱,内中裹了一个两三月的婴儿,苹果般的小脸,已被山风刮得青中带紫,竟不知是何家母亲,竟将亲生之子,置于这罕见人迹的荒凉山区内!咳!……”叫、鬼,那个婴儿便是你,十八年时光如此漫长,但又似短暂得如弹指一瞬,我终于把你培养大了…—.”
    少年惊呵一声,急急的道:“那婴儿就是我!那个婴儿就是我?怎么会有这等事?怎么……”
    “不要激动!”
    老人冷冷道:“以后你履足江湖,将会亲身体验许多千奇百怪的现象,那些事都足以使你激动,可是预先向你警告,对于一切新奇刺激的事物,都必须抱着淡淡处之的态度,否则你心绪永远无法平静,更不能担当任何重要任务,那么老夫多年心血培育,岂不付诸东流!”少年凛然一震,心情逐渐平复,老人之言犹如当头棒喝,多年的严格训练,早已使他喜怒不现颜色。
    若非乍然听到自己的身世,他深信自己能够克制情感波折。
    “小鬼!其实也不能怪你,这些年来你始终不知身世之秘,一旦闻知难免激动,可是老夫在未曾与你分手之前,必须向你慎重作一次要求,只求你两字,那便是‘冷静’!你办得到吗?”
    老人恳切地问。
    “办得到……我深有信心能够担当一切打击!”
    少年坚决的回答。
    “那就好极了……你的身世虽然离奇,却没有什么可说,布上的血字引人费解,你不妨慎加妥藏,以为日后寻访生身父母的藉证!”
    少年冷笑一声,道:“生身父母弃我如敝履,我又何必费心去寻找他们?”
    老人面色一变,厉声道:“人谁无父母,天下更无不忠不孝的儿女……”
    说至此处,话音倏转和婉,道:“少年,听老夫话不要对你父母怀恨,我想他们必然另有苦衷,唉……”
    他长长叹了口气,接道:“我在发现你时,本想不顾而去,只因本身为俗务所绊,自顾不暇,怎能有时间管你,但终于未曾忍下心肠,足证人性本善,潜在的天良本性,是绝无法泯灭的。
    “那时我带你急急离开唐古拉山,却疏忽了一件事,便是揭开那些高手面罩,看看究系何人,及至我想起时已离开十里之遥,再赶返彼处却发现那九人尸体不翼而飞,老夫深恐再遇强仇,便仓惶奔云贵高原边缘,终于定居天子山,前十年除了调教你外,不时离开在各地探访,搜寻玄玉仙丹下落,结果徒费心机,反而发现一处宝窟,做了从未梦想过的富翁,可是那十年之限已到,老夫双日俱盲,一切希望就只有寄托在你身上了……”
    少年心中忽发奇想,冷冷道:“这就是所谓利用了是不?”
    老人神色一变,但也冷冷道:“不错,这便是所谓利用,如今你已明白我既非你亲人,你亦与我毫无血亲关系,以往教你之事,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至于老夫求你之事,你也可斟酌考虑,却不一定要勉强答应。”
    少年一怔,冷冷道:‘你将要求之事,整理成一系统说出,我答应考虑就是。”
    语气冷冰冰地,竟与适才大异其情。
    老人神色丝毫不动,冷冷道:“第一,取得‘玄玉仙丹’,去见洞中老者,最好能将那老者一身奇技学会,探明他与‘天籁瀛洲’的关系,同时告诉他老夫已先行离世,无法再履昔日之约。
    “第二,前往中原,以郭必克之名再闯江湖,扬名立万,同时更向昔日由岛上释回的各派高人及江湖怪杰,询问他们被释原因,这些人名都在无极天罡神功绢册之上记载,绢册藏于狂龙衫夹层之内。
    “第三,代我了结昔日恩怨,有恩报恩,仇以血还,那些琐事我也不愿多叙,现有善恶册一册,也缝在狂龙衫内,任你便宜行事。
    “第四,等你自认为武功确有把握,不妨一探天籁瀛洲,老夫已将故事述说详尽,你必然知道,愿意与否权责在你,攻心救命丸已将用尽,老夫寿命至多不超过三日以外,因此无论愿意与否,只望在三日以内,你能给我一个答复。”
    少年静静听完,突然放声大笑,道:“老鬼,你的训练完全成功,我已深得‘冷静’二字的个中三味!”“还差十万八千里哪!”
    老人冷冷道:“譬如说我现在说,你是我亲生骨肉,你会不会感到惊讶?”
    少年果然一惊,旋即冷冷道:“老鬼,你真会开玩笑,你吩咐之言。小鬼样样遵守,只有一点疑问,便是夺得‘玄玉仙丹’以后,要不要娶那阿尔丽公主!”
    “这个……当然由你处置,不过,天涯何处无芳草,你行走江湖以后,便会发现天下地上,美人如林,美不胜收,如果没有感情的结合,我想不会有幸福的。”
    少年似懂非懂,心中一动忽道:“老鬼,照理说你含辛如苦把我培育成人,只要看事吩咐,无论就情就理,我都该义不容辞,纵然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但我对您老有个交换要求……
    老人嘿然一笑,冷冷道:“你若是劝我苟且偷生,那就不提也罢!”
    “好死不如歹活……”
    “哼!心愿既了,死何憾?”
    灯光倏地跳动几下,然后悄悄灭了……
    这是黎明前最黑暗的一刻,淡月、稀星、高原、帐幕,还有那隐约随风漾送的歌声,都被黑暗吞噬……
    但紧接着一丝曙光由东方透露,虽无鸡鸣,天色却已大亮了……
    正午,太阳自白云端射下万道金光,遍洒在金色的高原上,万里晴空,金碧相映,辽阔而一望无垠的茫茫原野,充满着欢歌喧哗,阵阵雄壮嘹亮的马嘶声,不时划过晴空传向四方。
    骑赛大会即将开场了,会场东面临时设起—座高台,阿沛桑头人与公主阿尔丽姑娘,都已预先坐着主席位置。
    台下一排逡马,不多不少正是二十骑,马上骑士个个英年奋发,雄风凛凛,威武的跨在鞍头,脸上喜气洋洋,也许因天气干燥,也许因他们心中紧张,每人的额际鼻端,都不禁沁出豆大的汗珠。
    片刻以后,只要等钟声一连三响,他们将开始角遂锦标,那是他们梦寐以求的阿尔丽姑娘,若能获得美人青睬,世间任何一切亦无法比拟。
    今天这场面是够热闹的,够伟大的了,至少在边陲地带来说,一年才只一次,今年尤其异常。
    各地闻名而至的骑士、商旅和土着。汇集成壮大的观众行列,骑赛大会虽不准汉人参加、却无法剥夺他们作观众的权利,况且川康一带的藏人有许多只能说带藏音的汉话了。
    万头攒动,人潮汹涌,观众群中偶而会发现一些陌生的劲装汉子,嘿!连武林人也闻风而至,他们是为“玄玉仙丹”而来,抑或是另有所为?一名身高体壮,虬筋突暴的藏装大汉,双手举起巨大的铜锤,向那面金罗上重重一敲!“当……”
    一声清越悠扬的锣音,划破空际,压制哗声传出老远老远……
    湖衅帐幕之内,老人殷勤地叮嘱着,少年已将狂龙衫穿在里面,罩上银白色的骑士装束,显得他英姿飒爽,倜傥不凡。
    老人将黝黑短棒交在他手中,沉声说道:“小鬼,老夫已将一切都告诉了你,以后这辽阔的天下,任意随你邀游纵横,可是你要记住两点,第一,内心要以正义公理为先,只要你认为合乎天理人情,就放手去做,不必再有丝毫顾忌,以你目前修为而言,由于禀赋奇异,奇遇连连已达寒暑不侵地步,放眼天下恐已难逢敌手,因此你尽管狂傲,却要恰如其分,否则‘天外有天,人上有人’,你终于会尝受失败的痛苦。
    “第二,千万不要沾惹女子,除非你是真正爱她至极,而能确切保证彼此结合必然幸福,否则情波恨海会替你带来噩运,纵然身具无上神力,亦必无能为力,小鬼去罢!不要忘记老夫对你叮嘱的每一句话,我相信你必能完成使命,你也更应相信老夫的保证,为了你,我决定偷生于世,直到你的那些难关渡过,带着辛劳的成果归来……”
    “当……”
    锣声二响。
    帐外蹄音踟躇,一匹通体赤红,神彩飞扬的骏马,不安地着踢着蹄子。
    少年大叫一声:“老鬼,我去了!”
    话声中,人影一闪。已端坐马背之上,马儿欢欣长嘶—声,奋窜迈蹄,泼刺刺电逐飞去,直往骑赛大会会场奔去。
    会场上蕴着异常的气氛。
    高台之上,阿尔丽姑娘忽然离座而出,阻止住那藏装勇士敲第三声锣声,台下那群年轻骑士,直愣愣地望着她,不明何故。
    阿沛桑头人双眉一皱,走过来轻声责备:“尔丽!你这样会闹笑话的……”
    阿尔丽秋波一闪,幽幽道:“还差一名骑士,那姓郭的尚未到来,怎能开始比赛?”
    阿沛桑顿了顿脚。道:“大会规定锣声三响以后,迟到者便作弃权论,你你……”
    父女双方自争辩不休,蓦然人潮滚滚散开,一匹赤马驼着郭必克入场,蹄音得得,瞬即来至台下,与骑土们并排策马而立。
    阿尔丽姑娘怀着胜利的笑意,向这高傲而与众不同的少年,深深瞪了一眼,事实上郭必克的到场,他那种独特的风范,脱俗俊朗的仪表,确乎使人有“鹤立鸡群”之慨,其余那些年轻骑士,相形之下顿时失色。
    阿沛桑头人无奈摇摇头,右手一挥,顿时:“当……”
    锣声三响,清越嘹亮。
    刹那之间——群马奔腾,骏骑撕风,远远望去只见—匹匹不亚于追风逐电,飞也似的没命狂奔,骑士们奋力纵缰勒刺,伏身疾驰,目标是竖立十里外的二十一支标杆,谁若取得标杆,再又先驰回高台,便可夺得此次锦标。
    “得得……得……得得……”
    蹄声如雷声震耳,转瞬间已消逝于视影极处,隐约只可望见一点点黑影往前移动。
    十里虽是不短的路程,但在骁骑奔腾的速度下,仅仅过于盏茶工夫,在观众们的期待中,已有六骑领先赶回。
    阿沛桑头人吟吟有词,高台上视影辽阔,他已分辨出那些骑士的身影:“隆格尔、热帮扎、查的米、布江达、古拉白,啊……还有郭必克!”
    阿尔丽姑娘望得更为清晰,秋波眨处,竟然寒似利剪,谁都未曾料到尊贵如公主的她,竟隐藏着一身内家上乘武功…….“啊!他还未出全力,虽然他位居六骑之末……
    她在心中喃喃道:“他竟具有极高明的内功?看他经过一场奔驰,居然悠闲若无其事……”
    眨眼之间——那六骑已渐渐驰近高台,马上骑士奋力踢刺,个个拚得满目飞红,汗透夹衫,企图在最短的距离中,赢取最后的胜利。
    唯有郭必克面含微笑,满怀信心地催动座骑,跨下赤马低声嘶呜,似乎在怨怪主人,为何不让它尽情驰骋?距离愈来愈短,渐渐由百丈……五十丈……而缩短至二十丈不到!领先的已变成查的米,这青年人是川康二十土司的世子,追求尔丽姑娘已有多年,眼看胜利在望,多年心愿即将得偿,怎不使他兴奋欲狂?观众们大声地吆喝叫嚣着,掌声直如惊涛拍岸,山洪爆发……
    高台之前,已架设好彩线,由两个大汉横牵马道中,首先冲断它的便是冠军。
    台上,阿沛桑头人捋髯微笑,这些骑士中无论是查的米或者热邦扎、隆格尔……都是他心目中的乘龙快婿。
    阿尔丽姑娘芳心忐忑,掌心竟不自禁地沁出香汗,春葱十指紧紧绞扭着……
    是甚么促使她如此?她竟对仅识一面的少年,发生莫明的好感?隐隐盼望他能压倒群雄独占魁首!这种一见钟情的感觉合理吗?只恐她自己亦分析不出。
    就在这最后决定胜利属谁,电光石光的一刹那间。
    蓦地——一声龙吟般的清啸扬起,随着啸音,一道匹练以惊世骇俗的速度,划空飞越所有骏骑,四周观众眼前一花,彩线已“崩!”地一声,断为两截。
    台前,一匹雄峻豪壮的赤马昂然而立,马上端坐一位骑士,全身银裳绣以金线的藏式骑装,人如玉树临风,马如天际游龙。
    他,正是郭必克,左手高举着一枝标杆,杆上的红漆书就“二十一号”。
    阿沛桑头人脑袋中嗡然一震,阿尔丽姑娘芳心一喜,观众们大吃一惊,有些已忍不住马上叫道:“妈呀!这小子会飞不成?”
    那些骑土收不住缰直冲出去老远回来后,一个个垂头丧气无精打采,谅讶而妒嫉地瞪着这聿运儿,过了一会,参与比赛的骑士都已策马赶回,齐聚台前。人声喧哗杂乱,谁也未曾注意到一群劲装汉子,俏无声息的离开不知去向。
    蓦然,阿沛桑头人颤巍巍地站起,右手—挥。
    顿时,一连串“当当当”的钟声响起,急遽而有节奏,将那些喧闹皆压抑住了。
    阿尔丽公主亦乖巧地移动莲步,站在阿沛桑头人右侧,清丽的娇颜泛上欢愉色,她娇羞地拨弄衣带,俯首默默无言,俏目不时瞟向郭必克一眼。
    会场中人声渐渐安静,阿沛桑头人高声道:“骑赛大会到此告一终结,傍晚时分,各位同胞不妨仍采此地,参加‘佛光舞会’,届时将颁发奖品,并有歌舞助兴,谢谢诸位远道光临……”
    钟声再起,阿沛桑父女相卑下台,来至郭必克面前,头人道:“郭必克,请到大帐一叙!”
    语气简短有力,隐隐似有不悦之意。
    郭必克傲然一笑,望了望阿尔丽姑娘,冷冷道:“不必了,请将‘玄五仙丹’赐下,婚事可以留侍从长计议!”
    阿尔丽姑娘幽怨地一瞪郭必克,忽然一挺酥胸,指着心房说道:“‘玄主仙丹’就在此地,你要拿自己不会下手!”
    郭必克犹豫一下,冷冷道:“我以为我不敢下手吗?”
    说着,身形微闪已自跃下马来。
    阿尔丽姑娘由对方冷冰冰眼神中,看出了坚决的意味。
    她警觉地后退数步,右手微抬,左手斜护,交叉成一十字挡在胸前。
    郭必克咦了一声,冷笑道:“原来你还会武功,难怪如此目中无人……”
    此时场中观众尚未散去,二人对话之声并不低沉,早已有人听得一清二楚。
    尤其郭必克左右的那些骑士,闻言见状齐都怒火中烧,大声嚷道:“无知小狗胆敢冒犯公主!”
    一个个争先恐后地围了上来。
    阿沛桑头人手下侍卫,也都簇拥上前,护住自己主子,情势突然由喜气洋洋,变成剑拔弩张,但谁已不明白其中原因。
    于是,会场中喧哗震天,好事的绝不错过机会,尤其那参加骑赛大会的骑土随从,趁机随波助澜,在人群中制造纠纷,一时喊“打”之声,震撼原野。
    郭必克嘴巴冷笑,丝毫不为威势所动。
    目前这种场面在他眼中,根本不值一提,阿尔丽怔怔望着郭必克,她不懂为何自己持以为傲的美色,竟对他毫无作用?而且她直觉地感到这少年的冰冷的目光似乎隐藏极其神秘古怪的笑意,那具有无比的诱惑力量,使人不可自制的对他产生倾慕心理。
    这是“魅力”,千万人难以逃避的男性魅力。
    ·双方僵持了一会,阿沛桑头人忽然面色稍驰,变得春风满面,一挥又手,道:“退下,退下!都给我退下去!郭必克,来来,你既坚持己意,不妨到本头入帐中一叙,一切事情都可从长计议,哦!查的米,你也随着来罢!”
    一行离开会场来至大帐中。
    帐外,聚集着上千群众,好奇心驱使他们等待结果的揭晓。
    帐口,刀剑森严,一队队雄壮的卫士往来巡弋,以防不测之变。
    帐中,阿沛桑头人高居案首。
    阿尔丽姑娘含怨俏立,郭必克冷冷微笑。
    还有另一个黑缎绣鹰骑装的英俊青年,怀恨地瞪者郭必克,眼中似欲冒火,他就是查的米。“郭必克!”阿沛桑头人尽量压低声吾,使语调听来温和:“本头人与你商量一件事,‘玄玉仙丹’可以交给你,至于小女的终生大事……”
    阿尔丽娇叱一声,插口怒道:“爹,这算是什么话?骑赛大会的规格是你订的,怎可以出尔反尔食言背信?”
    阿沛桑头人脸上挂不吓去,尴尬的叱道:“丽儿,一切由我作主,不必多言!”
    郭必克冷眼旁观,这时冷冷笑道:“‘玄五仙丹’取来再说,你们一厢情愿的争执不休,又有什么结果?我郭某已有独立的意志,谁也休想左右。”
    语气坚决独断之至。阿沛桑父女齐皆一惊,万万不料郭必克竟会如此说话。
    阿沛桑头人平时颐指气使,一呼百应,丽姑娘金枝五叶,娇生惯养,他们几曾听过如此目中无人之话?一旁的查的米忍奈不住,断喝一声,骂道:“郭必克!你算什么东西?”
    郭必克冷眼一扫,炯炯寒光暴射而出,居然逼得查的米目光低垂不敢正视。
    他缓缓道:“骑赛大会举行完毕,冠军亦已选拔妥当,居然有不开眼的家伙,厚颜无耻如此歪缠,简直丢尽大丈夫的颜面!”那查的米一听,登时玉面飞红,一顿足窜出帐外,背后隐隐传来郭必克挪揄的嘲笑声。
    阿沛桑头人怒形于色,恨恨道:“郭必克!你想怎样?”
    郭必克爽朗一笑,目光落在阿尔丽姑娘粉颈上,那儿有一圈极细的银练,围绕着白玉似的粉颈,下垂于诱人遐思的双峰间。
    阿尔丽娇颜羞红,玉手一缩一伸之间,一道黑光托手飞出,直奔郭必克面门,其势又疾又快。
    郭必克冷眼一哼,右手微掠,已将那道黑光抄在掌中,只觉一股似清凉似温馨的滋味,由掌心进入体内,仿佛能够沁入心脾,目光一扫,只见那一方心形古玉,通体玄黑得爽神悦目,一无杂色。
    五之顶端穿有细孔,一倏亮银色的细线贯穿其中。
    郭必克心中一动,冷冷道:“谢谢你的‘玄玉仙丹’,领教你的‘紫电啸雷’手法,我该走了?祝你永远美丽幸福!”
    说罢转眼便往帐门走出。
    这一切情形的发生与完成,仅只过了一刹那间,阿沛桑头人犹未会意,白影一闪,但见阿尔丽姑娘已挡住郭必克去路。她面颊秋霜,娇声叱道:“郭必克!你就如此一走了之?你参加骑赛大会就只为了‘玄五仙丹’?”
    “自然!”
    “你……你!我有哪点不好,竟遭你白眼而蔑视?”
    郭必克心中一震,望着这丽质天生的姑娘,不禁心弦微起波澜,无言的情意唯有至性的人,才能完全领会,何况如此露骨的表示,他又怎会不懂?他咬了咬牙,心中暗暗自责:“郭必克呀郭必克,未来是无比艰难,前途尽多坎坷荆棘,你必须无牵无挂……”
    于是连那一丝情感的涟漪,也被理智按敛下去。
    “姑娘!”
    郭必克平和地道:“你是我仅见的最美丽的女孩子,如果我是—个凡人,而没有艰巨任务等我去完成,我想这一生若能与你长伴一起,该是最美满的人生了,可惜我不能,我的生命与命运,都已付给冥冥中的主宰去支配,一切都未能预料。
    “而且我即将离开高原,踏上荡荡辽阔的前途,连自己也无法确定生命将在伺地何时终止,什么时候才能重返万里高原,因此,我无法接受你的情意,且让我们愉快的分手,彼此保留美好的回忆都当你晚年时,你也许会为今天这份飘渺的情意,感到可笑可贵。
    “第一位闯入自己心扉的人,总是完美无缺的,是吗?你父亲着重了查的米,他亦算是一位如意郎君呀!让我为你祝福,高原的美丽姑娘,愿你有幸福的归宿,忘却我这注定要飘泊羁旅的流浪客,听!你们高原情歌响起了,我虽汉人,也一样喜爱它。”
    “你是汉人?”
    “是的,珍重再见!”
    一丝优美谆厚的男中音,高唱着:“我从远方来,走遍了唐古拉辽阔的高原,只为寻觅你,姑娘。我经过了高原、雪山,像天空飘浮的一云片,这里那里,一天又一天。
    “夜晚,在那荒凉的旷野,我疲备的身心,会向那闪耀的星星多次问:“爱人呵!你在那里?”
    “然而,星星们逐渐殒落了,希望也逐渐消失,但由于上苍特成的安排,在这荒僻的原野,我却寻到了你,像空谷的幽兰、芳草,纯洁的人儿,你似乎并不骄矜,但却有一颗懦弱的心。
    “爱情之箭,射不透你那厚掩的心扉,姑娘啊!我多悲痛!我徘徊在你身前低唱恋歌,歌声回绕旷野,但却挑不动你的心弦,姑娘啊!我多悲痛……”
    宏亮苍壮的歌声,回绕在原野上,人们都被忧郁热情的歌陶醉了。
    这时,郭必克却静悄悄地闪出帐外,跨上了赤兔驹,蹄声得得,往湖衅西藏毡包驰回。
    他心绪一半轻松一半深重,像似摆脱了心事,又似加重了精神负担。
    总之,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何以会产生这种矛盾的,心情。
    转瞬间,赤马来到帐前,一阵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至。
    郭必克心中忽生警兆,狂吼一声,脱弦箭一般的电射入帐。触目所及,一幅残酷绝伦的画面毕呈眼前。
    帐中染满了血腥,羊毛毡上。抄地上,甚至于皮的家具上,都浅着血迹。
    一具无头无肢的尸体,歪倒在木板床上。
    郭必克悲痛的怒吼一声,扑在无头尸体身上,那是他的亲人一那位伤重苟活的老人啊!两个时辰时前,他还抱着宝贵的生机,可是现在他去了,被一种残酷的报复,夺去了他的生命。
    “老“……鬼!”
    少年抢天呼地干嚎了几声,目眶中泪水如泉涌,有道是:“英雄有泪不轻弹,只缘未到伤心处!”
    人在表面上尽管冷漠无情,可是内心呢?谁又能制止真情的流露?蓦然,帐顶一声裂帛巨响,郭必克虽在急痛失神之际,应变仍然神速无比,只见他身形捷如游龙,悠忽间已左移六尺。
    冷目一闪,无数道牛毛寒光。由帐顶裂缝中万蜂出巢般罩下,犹如天罗似的罩在老人尸体之上,一支也未落空。
    郭必克怒叱一声,电闪出帐,但闻一阵急疾的马嘶声中,眼界中一条身影,跨在赤兔马上,如惊雷奔电一般,瞬即驰出老远,只剩下一点黑影。
    郭必克咬牙切齿的望着那逝去的背影,良久良久,他猛一顿足重回帐中,特一切收拾妥当,再出来时,他已换上了狂龙衫。
    狂龙衫在阳光下反射起方道光芒,镶衫中的黑色骷髅象征着未来的血雨腥风。
    一个火把被燃起抛在帐顶,火光能熊,瞬即烛天而起,郭必克喃喃道:“别了,高原……别了……”第五章天朝三圣
    西藏布达拉。
    黄昏,高原上荡起谈淡霾雾,在遥远的地平线上,它正迅速地聚拢着,静止于蓝天的几片浮云,已由绚丽的金虹变成青紫,似欲沉沉睡去。
    渐渐的,星儿眨着惺忪的睡眼,出现了。
    月光似银,“佛光舞会”在原野上召开,欢笑,高歌,无忧无虑。
    这时,那座最为富立堂皇的大帐中,突然闪出一条娇小身影,口中低啸一声,一匹赤红如火的骏马,悄无声息的掩至。
    那人儿留恋的四周张望,喃喃道:“别了,高原……别了……”
    然后,当月辉更明亮时,一溜火龙似的光芒,也渐失在原野尽头。
    这是五月中旬,仅只短暂的一日一夜,却产生了一根导火线,也许在人生的火海中,这只可谓是大海中的一个泡沫中,大火中的一粒火星。
    但水能丧生,火能燎原,世间无论任何一事,本都是由这一点泡沫,一星火种所引起的吗?江湖有福了,因为有一位代表正义,象征光明的侠客,替天下人管天下事,江湖也有难了,因为,自古未有的血雨腥风,即将在人间展开序幕。
    峭壁似刀,耸崖断云,这里是藏滇边境的咽喉孔道——横断山山口。
    漫长的峡道蜿蜒如蛇,平日马铃声,马嘶声,会不断划过山谷而荡起嗡嗡回声。
    但这日,暮色苍茫,阴霾四布,电光闪闪,雷声隆隆,眼看即将有一场暴雨来临,空气格外沉闷与炽热,令人有窒息之感。
    猛然——一阵急遽的车轮辗地之声,由山谷阴暗的远方响起,片刻之后,一辆带篷马车以无比惊人的速度,由两匹高头健马拖着,奋环疾驰冲出了横断山口。
    赶车之人是个四旬左右的壮汉,虬髯绕腮,根根见肉,太阳穴起如蚊,顾盼向颇为威猛。
    他一面迅速地挥动马鞭,发出连珠似的劈打之声,同时放目四顾,口中咕哝着道:“日娘的,屋漏偏遭连夜雨,少不得又要做一次落汤鸡了,狗养的……”
    这汉子一云南腔,不住地喃喃埋怨着。
    可是篷边厢中却突然传出痛苦的呻吟声,低沉而断续地,显见那伤痛十分难以忍受。
    虬髯壮汉闻声一缓马鞭挥动之势,回首颤声道:“师父,你老人家的伤势又发作了吗?”
    车厢中传出来继继续续而微弱的嗓音,低沉地道:“还……好,羽儿,这又到什么地方……”
    “刚出横断山口,再紧赶一阵,今晚初更时分可以赶到德钦歇下……”
    “什么?”
    苍老声音气急败坏地道:“你……你早上已说到了拉日嘎,怎么现在会背道而驰往云南去,这样岂不自投罗网?你,你你……”
    虬髯大汉忙道;“师父尽管放心,古语有云‘置之死地而后生’,‘追魂阎罗’只知你是天山派前辈,以为你在夺宝以后,必然寻回天山,绝料不到我们会投奔云南,老魔三个孽徒虽在藏滇境内势力极大,但若声东击西不难避过,只要逃入云南,便不怕他了……”
    苍老声音长叹一下,道:“唉………羽儿,你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为师身遭老魔‘千寒掌’掌力,除非取得一件稀世奇珍,并有绝高功力之人代为疗伤,才能幸获残生,所以急赶返天山,便是要探访本门前辈枯心上人可曾归来,唉!举目当世,滔滔群雄无以能解决老朽未了心愿……你以为‘追魂阎罗’会被愚弄?为师估计不到德钦以前,必定被他追上!”
    虬发大汉哑声然无语,此刻车行更急,天际银蛇乱窜,密云层导如逐马飞,突然,响震天际的霹雳雷声过后,随即,决堤般的倾盆大雨沛然降下。
    雨声、雷声、电光、马嘶,交奏出一出大自然的交。自曲,只是音色反复而不悦耳,尤其听在怀有重重心事的人耳中,更增加了烦燥意味。
    虬髯大汉敞开胸膛,让雨水冲洗心上的烦热,手中马鞭挥动更疾,劈拍边响,即使偌大的风声也掩它不住。
    车行正疾,此刻已驰近一片林子。
    蓦地——一团银光由林间闪电窜出,拦住通道之中,清朗的声音喊道:“喂!车把式,停停!停停!”
    声音急切,只是未免太不客气了一点。
    虬髯大汉一见有人拦道相阻,心中不禁大震,夜雨茫茫视线模糊,他也不曾看清来人面目,怒吼一声:“孤群狗党,给老子滚远点!”
    车势非但不停,反而加速前冲。
    同时手中马鞭急抖迅震“刷”地一声,如灵蛇般幻成漫天鞭影,罩向那团银光。
    这虬髯大汉功力非凡,尤其在车行如飞,雷雨交加的情况下,这一鞭威势端的非同小可,眼看迅雷不及之势,立即使可将银光掷飞。
    倏地——一声清冷冷长笑由银影中发出,只见银光微闪瞬即无影无踪。
    虬髯壮汉心中大骇,几乎怀疑鬼魅现形,手中马鞭加劲,口里更大声吆喝着,藉此壮胆。
    一路上他已如惊弓之鸟,此刻只图逃得愈快愈好。
    两匹健马蹬蹬地又往前冲进数丈,忽然前蹄乱蹬,昂首长嘶,却不能往前迈跨一步,雨势中只见马身呼呼冒出汗气,难道是长途奔驰过于疲累以致脱力?虬髯壮汉心知事有蹊跷,方待下车查看,眼前一花,右颊重重挨上一记耳光,直打的他七昏八素眼冒金星,跟踉跄跄立足不稳,险些栽下了车辕。
    武林朋友反应自然较常人来得灵敏,虬髯壮汉才遭挫变,立即本能的挥动马鞭,呼呼劲气卷起,幻作成一圈鞭网紧护自身。
    谁知,他鞭势刚一抡起,车厢立即传来一声冷笑,同时马鞭忽校一股极强的潜力一扯,登时不可抗拒地脱手飞去。
    他连考虑的时间也投有,左颊却亦照样挨上一记,啪地一响,清脆已极!这一记比方才更重,电髯壮汉厉吼一声,磴磴蹬连退三步,冷不防一脚踏空,扑通一声,居然无巧不巧摔进一片泥浆中,闹得这武林高手空负一身武功,却连施展机会亦无,便被整治得灰头土脸狼狈不堪!虬髯壮汉有生以来还未吃过这等大亏,慌忙挣扎着站起,定神望去。
    只见一车辕之上,端端正正坐着一位银衫少年,看年龄至多不过十八,看相貌真如临风玉树,人中龙风。
    但见他剑眉斜飞人鬓,星目深蕴似海,玉面朱唇,鼻梁挺秀,银光闪闪的劲装劲服,胸前绣着九支黑色的骷髅,在茫茫夜雨之中,仍然十分惹眼。
    虬髯壮汉心神为之狂震,此人外貌粗豪健壮,其实却是心计灵巧阅历湛深之至,脑筋一转,忽然想起数十年前的一位怪侠,装束打扮正是与这少年一模一样,不禁惊喜交集脱口呼道:“狂龙客!”
    那银衫少年冷笑一声,也未见他作势,身形已乘虚而起,灵巧如幽影般飘至电虬髯壮汉面前三尺,冷冷道:“既知狂龙客之名,还不自行了断!”
    虬髯壮汉被他声势所慑,情不自禁地文退两步,呐呐道:“朋友与狂龙客老前辈怎样称呼?咱们远日无怨,近日无仇……”银衫少年冷笑道:“凭你这等身手,还不配知道狂龙客与我的关系!嘿嘿!彼此既无怨无仇,刚才和我拦车求避风雨,你不肯也就罢了,为何无故向我痛下煞手!幸亏小爷躲闪够快,换了旁人岂不自作轮下冤鬼?哼!由此足见你必是禀性凶暴,草菅人命的恶徒!念在你尚能认出狂龙客昔年装束,而且小爷这是初次出道,姑且网开一面,格外施惠,你用哪只手使鞭,就自己割断哪只手罢!”
    虬髯壮汉闻言面色一阵剧变,慌忙摇手辩白道:“少侠千万不要误会,在下丁关羽对于方才之事深感十分抱歉,实在系因被迫出于无奈……”
    “住口!”
    银衫少年冷冷叱道:“你是不是不愿自断一手?哼!”若教小爷出手,你连要活都难了!”
    话至此处,忽然扭首冷冷一扫车厢,又向虬髯壮汉叱道:“车中躺着什么人?无病虽呻讨厌之至,你若不服输尽可把他拖下来做帮手!”
    虬髯大汉亦属武林知名之士,所以忍气吞声百般赔礼,实因别有苦衰,否则银衫少年武功再高,他也敢不惜一拚。
    此刻见银衫少年傲态凌然咄咄逼人,心头实在忍无可忍,厉声道:“杀人不过头点地!朋友你未免逼人太甚,车中病者是我师门长辈,惹你的是丁关羽,与他老人无干,在下头颅在此,阁下要拿请动手!”
    他说来斩钉截铁,悲壮之至,正是豪迈一类的血性气魄。
    银衫少年微微一怔,冷冷道:“你那师门长辈想必也是欺善怕恶的人物,哼!我只找他问问管教无方之罪!”
    说完,倏一转身竟往车辕跨去。
    虬髯大汉跃身急拦,忙道:“朋友怎么毫无怜悯同情之心?敝师身受极重掌伤,此刻想已昏厥过去,千万不能加以惊扰!”
    话音颤抖,惶急神态溢于言表。
    银衫少年脚步微一趔趄,车厢中犹然传出苍老而微弱的声音:“羽……儿,车怎么……停……了?德……钦到……了吗?”
    嗓音沙哑无力,断断续续含糊不清,加以四周风雨声呼天嚎地,几乎将这凄怆的语调完全掩盖不闻。
    银衫少年面色倏然一变,星目隐隐泛起波光,仿佛因那苍老声音,引起了他的隐痛与惆怅!他倏地垂首不语,沉人自己的思绪里。
    只闻那虬髯壮汉颤声道:“师父请放心静养,德钦还未到哩!车轴略微损坏了增,修理好便可上路。”
    车苍老的声音继续道:“快……要快……追魂阎……罗……追上,你……我师徒……性命……“只有任凭宰……了……咳咳……咳……”
    虬髯壮汉苦笑一声,忽然发觉银衫少年面色阴晴不定,仿佛有什么难疑在他心头,似乎极难下决定,以致沉思冥想犹豫不决。
    他心中一动,恳声道:“阁下若要出手惩治,小可决不还手,但请阁下暂缓十日,待小可将敝师送往安全地域,再来引颈受戮死亦无怨!”
    他语气诚恳之至,使人无法不信。
    银衫少年目光一抬,冷冷道:“你师父内脏支离破碎,遍天下只有一人可医,他寿命之多超不过今夜三更,你白费劳力又有何用?嗯……”
    他沉吟一下,继续说道:“小爷看你不失为一条汉子,姑且破例饶你一次,而且替你师父将病治好,哼!你是否怀疑小爷无此能力?实话实说,你师父之伤需要一件稀世之珍相辅治疗,恰巧此物在我身边,所以才敢夸口保证,信与不信由你,答应不答应也由你,反正我是救定人了!”
    虬髯汉一愣,暗想银衫少年之言,倒是与自己恩师所言不谋而合,可是对方态度转变得太快,令人不敢确定是真是假。
    昔年传闻中的狂龙客,行径虽然怪异透顶,但这少年似乎是胜师强祖,对于“怪僻”二宇钻研的有入木三分。
    想着,面上不禁露出犹豫神情来,银衫少年见状,冷笑一声,正待闪入车厢,忽然一个大旋身,足尖为轴,滴溜摺转了一圈,朝着黑压压的林中喝道:“什么人鬼鬼祟祟,偷听小爷谈话,滚出来!”
    此刻,天空昏暗一片,狂风暴雨,愁云惨雾,偶而闪电一瞬冲破黑暗,闷雷轰隆,天籁齐发,万星毕集。
    虬髯大汉运神静听,却听不出半点所以然来,正以为银衫少年疑神疑鬼,胡乱无的放矢,蓦地林中倏然响起一阵哈哈大笑、嘿嘿冷笑和喋喋怪笑声来。
    紧接着,由左侧林荫暗影中,“唰!喇!唰!”
    一连窜出三条黑影,身形之快,直如脱弦利箭,神速绝伦。
    虬髯壮汉心中一震,借着电闪余光,看清林中窜出的三人长相,不由倒抽一口凉气,暗道:“看来今宵性命难逃,‘阎罗三使’只一出现,他们老鬼师父‘追魂阎罗’不久亦将赶到,我一向自负机智绝伦,却未料到人家也不傻,如今弄巧成拙,师父又身负重伤,唉……真是时背运乖,命该如何……”
    银衫少年一双星目,在黑暗中放出炯炯光芒,冷冷一扫,已将来人长相看清。
    只见滂沱大雨的缝隙中,那三人一式玄色油绸劲装。
    居中一个又矮又胖,浓眉细目,凹鼻弯口,耳大招风,长得丑怪突梯之至。
    左右二人一般中等身材,面貌相似,鹰鼻鼠目,满腔圈圈点点尽是麻斑,目光皆如鹰隼又凶又狡,令人一望即生厌恶之心。
    这三人肩头都露出血红箭穗,马步炕稳,目光炯炯,显见俱为内家高手。
    他们一出林外,齐都闷声不响地一扫场中,最后一齐凝注银衫少年身上,脸上露出惊异的神色来。
    ”矮胖丑人目光一移,落在虬髯壮汉身上,哈哈笑道:“丁关羽,饶你奸狡似鬼,又怎逃得过我恩师的神机妙算?哈哈!识相点将‘乾坤剑诀’交出,我‘大头使’还可作主,饶你师徒性命,若等我家恩师到来,可孰免不了凌迟处死,那种滋味你没尝过也该有个耳闻!”
    虬髯暗一咬牙,厉声道:“人一个命一条,剑诀休想!”
    说着,目光却不自由瞥了银衫少年一眼。
    银衫少年不动声色,再次瞪三个形象丑怪之人,冷冷道:“你们叫什么名字?一个个报上名来,让小爷选择一种死法给你们试试!”
    语调冷冰冰地,语气更加狂傲的目无余地,根本未将三人放在眼里。
    那三人乃是藏滇一带横行霸道的“阎罗三使”,各个具有一身邪门阴功,仗乃师“冥府三阎罗”之末“追魂阎罗”的盛名,纵横藏滇一带,杀人放火,坐地分脏,正是道地的邪门高手。
    这时,三人闻言具皆大怒,他们虽看出银衫少年雨不沾身,分明气功极为到家,于是初上来准备避重就轻,能够不树是敌最好。
    但少年如此桀傲相对,等于将他们视同砧上之肉,设想三人岂是省油之灯?自恃大援在后即将赶来,何必示弱让人嘲笑?“哈哈”
    “嘿嘿”
    “桀桀!”
    这三种慑人心魂的混合笑声,立即同时响起。
    只听“呛啷”一声,三把寒光闪闪的精钢长剑,均已撒在手中,动作轻灵快捷,景难得的是亮剑举动竟是在同时完成的,果然实名之下无虚事。
    虬髯大汉深知“阎罗三使”的底细,知道他们向来秤不离锤锤不离秤,无论与任何人过招,均是三人齐上死缠不休,但若非遇上强敌,决不轻易亮剑动手,由此可见他们阅历究非寻常,能够看出银衫少年非同凡响之处。
    同时他心中暗暗直乐,忖道:“只要这小煞星肯予出手,蚌鹬相争,渔翁得利,我师徒今夜危机必可流过!”想着脚下暗暗移动,惭渐挨至车厢帘前。
    银衫少年忽然目光一掠,冷冷望他一眼,寒光似剑,意似能够探查人心深处,直望的虬髯壮汉心生愧疚,垂首不敢去碰人家的目光。
    银衫少年霍的冷哼一声,转向“阎罗三使”冷冷道:“看你们那张狂模样,也许在武林中颇有名头,嘿嘿!难道你们认不出小爷这身特殊装束?或是明知故犯企图侥幸?好!只要你们能够逃出十招之数,小爷便破例网开一面,让你们自行逃生,话已说完,看招!”
    “招”字扑一出口,人已鬼魑般飘至“阎罗三使”眼前,轻飘飘拍出一掌,掌到中途,忽然一旋‘甩,脚下行云流水般移形换位,明似一掌,其实“阎罗三使”莫不感到那一掌是对自己袭来。
    “阎罗三使”对少年早有戒心,故此虽在猝不及防之下,仍能及时飘闪躲开,同时暴吼一声,三把长剑如风反卷,精光暴射,寒芒经天,剑势捷疾不亚电闪,反应之快堪称名家身手。银衫少年冷喝道:“真有两下子,大概可以支持十招!”
    话声中,倏忽一闪,“阎罗三使”凌厉剑势即告落空。
    “阎罗三使”反击无功,立即收掌跃退。
    这三人联手已久,彼此合作深得“默契”之机,此刻知道遇上强敌,竟将“迫魂阎罗”所授“拘魂剑阵”中,最具威力的一件“森罗地网”施出,企图一举而挫败对手,居心险恶,足见其平日为人之—斑。哪知人算不如天算,他们如意算盘打得高妙,却末料到银衫少年一身罕世奇技,无论招式内力均已接近至高境界,岂是区区他们所能遂心如意的?但听一声清冷冷的嗤笑,人影乍合即分,“间罗三使”暴射退后,满脸惊惧神色,怔怔望着负手而立,夷然无事的银衫少年。
    原来,他们蓄势一击,剑光漫天匝地,真是名符其实的“森罗地网”,以为能克敌收效,谁知剑光打闪中,银衫少年身法,微一闪拂即已遁出圈外,若非三人功力非凡,收势及时,怕不先来个大水冲塌龙王庙一自相残杀才怪!银衫少年面带寒霜,冷冷道:“还有一招!”
    本来,夸口限定招数取胜,在武林中并非没有!但都是以自己出招之数计算,似银衫少年这般行径,可说是绝无仅有的一个例外。
    虬髯壮汉一旁惊喜交集,惊的是“阎罗三使”
    既已现身,那“追魂阎罗”不久便会赶来,自己身负重担,既须护师又要卫宝,真不知能否安然渡过,尤其师父现在昏迷之中,若依银衫少年之言,只怕性命真个难保。
    他喜的是银衫少年武功奇高!即使自己师父也远远不及,若论“阎罗三使”武功,单打独斗自己只能勉强应付个百十来招,似银衫少年这般戏弄三使于股掌间的事,他连作梦也不敢想像,看来“追魂阎罗”亦未必能占上风。
    只是他念及银衫少年与昔年那位怪杰有关时,不禁毛骨悚然,猜不透人家存心究竟如何,将以何种手段来对付自己……
    于是,他这种惊喜交集的成分中,惊多于喜,惧多于乐,惊中夹喜,喜中带惊,患得患失之心充塞胸膺,居然分辩不出是什么滋味了……
    蓦地——一道强烈耀目的电光闪过,就在紧接而来的轰天霹雳尚未暴响,那中间的一刹那间,只闻一声龙吟般的清啸响遏行云,啸声中,银衫少年倏然向“阎罗三使”,以无比惊人的速度,神话似的拍出一掌“罡云闭日”!“轰隆!”
    震天价的霹雳声中,“阎罗三使”各厉吼一声,承受不住漫天一圈圈掌影的压力,咆哮着往后闪退,银衫少年只使出五成功力,他们已挨受不起。
    冷笑声中,银衫少年如影随形跟踪急进,“阎罗三使”生平同进同诅,今日却吃了这联手的亏,若是他们见机散开,银衫少年也许无法同时兼顾,以他性情之冷僻怪诞,很可能因不会同时收拾三人,而放手不顾而去。但见一道匹练似的银光,有如经天长虹神速地一绕,但听“啪!啪!啪!”三晌过后,“阎罗三使”登时呆若木鸡无法动弹,但口中却是狂笑不绝。“哈哈!”
    “嘿嘿!”
    “桀桀!”
    三种特殊的笑音,在夜雨中听来格外刺耳。
    他们是因为胜利而得意吗?不!相反地却因“笑腰穴”被制,即使不笑也由不得他们自己作主了。
    银衫少年潇洒的转过身子,缓缓走向虬髯壮汉,冷笑道:“你幸好没有心生溜逃,否则……嘿嘿……”
    他虽未把话说完,虬髯壮汉却懂得他弦外之音,一来慑其神鬼莫测的奇高武功,二来被他冷冰冰的语调惊住,不禁心生恐惧,连手心也隐隐沁出冷汗来……
    雨势仍然未减,灰暗苍茫的天空,看不出丝毫有转睛的迹象。
    银衫少年目光一惊,冷冷扫过仍在狂笑不绝的“阎罗三使”面上,又向虬髯大汉道:“你……哦!丁关羽,你认为这三个家伙应该怎么处置?”
    语调缓和,竟似真个向虬髯壮汉征求意见。
    虬髯大汉丁关羽闻言,神色一凛,他本是心计超绝之人,江湖人称“九头鸟”,此刻受宠若惊却不敢妄作主张,老老实实地道:“人是少侠所擒,小可岂可置词?”
    话说得圆滑之至,不卑不亢甚为得体。
    银衫少年面色一驰,朗笑道:“你倒答得干脆,还算老实!”
    他虽是笑着说话,仍然有股异呼寻常的冷冰冰的韵味:“你过去将他们的手筋脚筋挑断!这种人仗着武功为恶,杀他们徒污我手,不如废去武功,等于替世人完了一场功德!”
    虬髯壮汉心中暗道:“我的天!以后武林朋友碰上你这小煞星,岂不倒了八辈子霉?日娘的,这还叫做积德?简直是在造孽!江湖客把武功视同第二性命,你这小煞星说废就废,真比昔日‘狂龙客’还要狠,板板儿的……”
    他心中虽在嘀咕,口中却应了声是,乖乖地跳下车来,往“阎罗三使”走去。
    “大头使,二头使,三头使!这可不是我丁关羽心黑手辣,怪只怪你们自不量力,惹上‘狂龙客’前辈的后人,唉!你们认命罢!”
    他一面迈步,一面喃喃说着。
    方自走近“阎罗三使”身前,蓦然,一声破空锐啸急速地传来,紧接着!一道乌光夹带着慑人心魄的“咩咩”怪音,由林梢划空急坠,“嚓”地一响,深深插入地上,只露出半截似牛角似藏茄的尖角来。
    “九头鸟”丁关羽惊呼一声:“追魂茄!”
    忽觉身后—股如山措力猛然一扯,自己身形竟硬生生地被拖回了一丈之远!惊魂一定,再望时不觉心中一寒,不自主又往后退了几步,“蹬”的一声?背脊被车栓一顶,几乎痛得他叫出声来。
    原来,那“阎罗三使”笑声已停,一个个精神颓靡,团团围住在一位身量特高,骨瘦如柴,碧晴阴森,面目枯干的老人身旁。
    那老人身穿青色八卦道袍,颏下蓄着稀疏山羊胡须,手中握着一柄细长的奇形兵刃,竟与藏人用以吹奏的乐器一藏茄一般,只是在顶端安了一把护手,而且乌光闪闪,一望即知是铁器铸成。
    丁关羽微一思忖,便知自己性命又是银衫少年所救,若非他以一种“牵引力”极强的奇功,将自己身形拖回,此刻怕早巳遭毒手1他心感银衫少年相救之德,又认出高瘦老人正是霸武林闻名丧胆,黑道奉若神明的“冥府三阎罗;之一——“追魂阎罗”,此魔足迹少履中原,但江湖传闻他曾在十年前,独闯衡山派,将一干长老挑服手下,若非衡山派隐退的老主持惠慈师太出手,将他勉强击退,这魔头还会肆虐荼毒不可一世。
    但即此已够震骇江湖,像自己恿师身为天山名宿,功力已是天山顶尖人物,照样没能在“千寒掌”掌力下讨好,落得伤重垂危性命旦不保夕。
    丁关羽愈想像老魔武功之高,手辣之辣,愈对银衫少年信心减低。不禁高声提醒,喊道:“少侠注意,此魔一身外门邪功,‘千寒掌’掌力霸道无匹,手中‘追魂茄’招式奇诡,更有魔音夺魂摄魄……”
    话犹未完,银衫少年已冷冷叱道:“少噜嗦!站远点免得碍我手脚!”
    喝罢,霍的星目炯张,向“追魂阎罗”道:“你就是这三个蠢材的师父吗?哼!有其徒必有其师,看徒弟就知师父不会怎么高明,少爷此番出道,就专门要拆你们这种空有虚名的招牌,上罢!你们反正打惯了群架!”
    他说来轻蔑卑视之极,简直是有心指着和尚骂秃驴——当面教训。
    “追魂阎罗”自从大闹武林以来,隐隐成为黑遭宗师,自尊自傲目中无人,几曾受过如此侮辱?银衫少年一番话,几乎气得老魔狂喷鲜血!但姜是愈老愈辣,这老魔头城府深沉之至,“大头使”已趁空低声禀告方才受挫之情,使他对这狂傲已极的银衫少年,不得不作一番重新估价。
    若魔虽然少履江湖,却对武林掌故耳熟能详,此刻发现银衫少年怪异装束,心中一转已经有数,只见他三角眼一张,阴森森地笑道:“小辈!你是井蛙窥天所见不广,老夫成名武林多年,岂能与你一般见识?看你装束分明与老夫昔年一位知交,人称狂龙客的人有关,你与他怎么称呼?”
    银衫少年一怔,道:“你果真与我爷爷是故交?”
    语气似信未信,毕竟少年人阅历要少上一筹,“追魂阎罗”虽与“狂龙客”为同时代的人物,但天南地北素不相识,而且彼此行事可说背道而驰,正如水火之不相容,‘狂龙客’虽行事乖张,但他乖张中有正义,光明正大,岂会与老奸巨滑的“追魂阎罗”论交?“追魂阎罗”见自己随口胡扯一句,竟使地方相信三分,不禁呵呵道:“贤侄!这还能够冒充吗?老夫与令祖乃系多年好友,难道他不曾向你提过?”
    老魔装模作样,竟然装得极为活神活现,仿佛真有其事似的。
    银衫少年不觉疑信参半,暗道:“看他说得逼真之至,莫非老鬼真有如此一位故交……”
    原来,银衫少年正是郭必克,他自从亲历惨变,眼见相依为命的亲人,竟然遭人暗算致死,随即又险乎被埋伏凶手所伤。一条玄色身影,抢乘自已坐骑赤兔马遁逃之后,遂自草草收拾一切,将“狂龙客”付以火葬,怀着悲愤奠名的心情踏上征途。
    他顺着赤兔马奔驰方向,展开绝顶轻功尽力追踪,一连苦赶三日始终未得踪迹,暗想自己脚程虽然惊世骇俗,又怎么赶得上日行千里的追风良驹?好在已将那玄衣人所用暗器——一种类似飞针,通体暗蓝,尖有倒钩的针形暗器——搜集在身,以后行道江湖,不难由这种独门暗器查出真凶。
    他慎重地考虑一番,觉得人死不能复生,急也无用,不如按照老人所说,先去唐古拉山寻得洞中奇人,设法探知当年的一切秘密,代老人完成心愿,以慰老人在天之灵。
    心意一定,遂往云南境内急赶,这日傍晚,时分已出了藏滇交界的横断山山口,觉得连日奔驰心神俱疲,便在路旁密林中歇息一阵。
    他自幼即遭“狂龙客”抚育,身受严格训练,除了武功已趋极高境界,性情亦受了“狂龙客”陶冶,本来已够得上“冷漠、孤僻、怪诞”的条件,何况近日又受了偌大的刺激。
    固此,年纪虽轻,他却具有成年人的心情,而且对于炎凉世态观察极为透澈。
    他明白“成者为玉,败者为寇”的道理,懂得人间多得是“锦上添花”,却罕有“雪中送炭”之事。
    人,当然不会永远一帆风顺,但最重要的是遭受挫折以后,立即再接再厉,从失败中撷取教训,愈挫愈奋,“失败为成功之母”,由挫折中拾取经验,才能屹立不倒永远刚强。
    环境造成他偏激心理,又逼迫他踏入江湖,老人临死前那夜所说之话,在他身上产生无可言喻的深重影响,所以他的性格会随着时间空间的移转,逐渐步入无法形容的境界,是好是坏?是对不对?也许他自己也弄不清楚,他只深深记取一点——仇!他想一老人忍气吞声隐遁避居,可说与世无争,但到头来仍然难免惨死,为什么?他不管!他亦不会明白!虽然他已立心去探求秘密,可是真相未明以前,他将以残酷的手段,来执行“狂龙客”遗留下来的“善恶册”!有恩报恩,有仇复仇!谁能过于深责他的不对?在树林中小息片刻,一见天色不对,正待赶路,忽然间骤雨已降,那“狂龙衫”当真水火不侵,他只略为运起罡气,便已将雨丝尽行挡住,不过这种潮湿滋味究竟不太好受,那时耳闻轮声动地,便出来拦阻,准备暂避风雨,不料却搅下这挡事来。
    此刻,他委实有些进退两难,对于车中病者,也许由于那苍老微弱的呻吟,引起他对“狂龙客”
    的怀念,而产生一份同情之心,但设若“迫魂阎罗”与老人有交,论情又不好下手阻拦……
    他这里沉吟未决,那边却急坏了丁关羽,朗声喝道:“少侠休听老魔危言耸听,令祖怎会与这等人论交?”
    郭必克心中一动冷冷一扫“追魂阎罗”,只见老魔似笑非笑,神情诡异。
    他想了想断然说道:“无凭无据,在下不能相信尊驾之言!”
    “追魂阎罗”怪目一翻,阴笑道:“你既不信,老夫亦是无法证明,这丁关羽人甚诡诈,贤侄与他相处千万小心,车中藏的老鬼,乃是天山,枯心上人’的寄名弟子‘雪山飞狐’,数日前,他偷偷摸入老夫所居‘碧云福洞’将一册武功剑诀盗走,老朽只问他要还那本秘芨,看在贤侄面上,将过节揭开如何?”
    郭必克拿不准老魔所说是真是假,正自有些意动,却听丁关羽急急喝道:“老魔休往自己脸上贴金,‘乾坤剑诀’是我恩师在念青唐古拉峰发现,你心生劫夺不遂,以‘千寒掌’掌力将我师父击成重伤,如今又追来赶尽杀绝,哼!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老魔,你若贪生怕死,就夹紧尾巴滚远点!”
    他所说确是实情,不过语气却有挑拨意味。
    郭必克冷冷瞪他一眼,喝道:“不许多言!”
    霍然转目,恰巧看见“追魂阎罗”眼中,闪过一丝狠毒意味,不觉心中动疑,脑筋一转,笑道:“敝祖似乎曾对在下提过前辈大名,不过小可已不太记得,设若前辈能指出家祖的哪一边颊上,有一颗豆大红痣,便证明你与家祖确系旧交,小可怎敢不卖情面?”
    “追魂阎罗”目光—闪,犹豫半晌,方道:“大概是左颊上吧!”
    郭必克冷笑道:“前辈恐怕因与家祖相隔日久,以致弄错了罢……”
    “追魂阎罗”猛然一拍大腿,阴笑道:”当真!不错!老夫与令祖一别多年,竟连他那颗豆大红痣是长在右颊……”
    话犹未完,郭必克突然放声狂笑,转首向“九头鸟”丁关羽说道:“丁兄,你听过古人虚虚实实,左左右右的故事没有?”
    “九头鸟”丁关羽在郭必克与“追魂阎罗”谈话之际,心里确实有些发慌,他出道时“狂龙客”
    已经隐避,只是在由江湖传闻得知有这么一位怪杰而已,既未见过“狂龙客”本人,对他是否与“追魂阎罗”确实有段交情,当然不敢完全断定,所以深恐万一老魔真与银衫少年套上交情,那后果可就不堪设想。
    此刻银衫少年称呼客气,不觉受宠若惊的怔了一怔,细细玩味一下郭必克的话,突地恍然大悟,也忍不住地放声大笑起来……
    两人这一狂笑不已,即使“追魂阎罗”也莫名奇妙,迷糊的如坠五里雾里,他虽是黑道有数魔头,武功确有独到精致之处,但若论喝的“墨水”,就是把他倒提也滴不出两滴来。郭必克与丁关羽这么一打玄机,当然令他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他三个宝贝徒弟,亦是一般。
    原来古籍有载:“战国齐将孙武,以虚实之法愚弄秦国大将白起,令白起用兵错误自陷重围……”
    记载中所说的虚实之法,便是指左实右,指右实左,虚实难测,无中生有。
    郭必克用此法愚弄老魔,他又怎能悟解得通!“追魂阎罗”怔了一下,厉声道:“你们笑什么?”
    狞恶之态原形毕露。
    郭必克狂笑一收,指着老魔冷冷道:“老鬼!你上小爷的当了,我爷爷一世英名,岂是你这等鄙卑人物,所能望其项背?实话实说,他老人家面颊上根本没有红痣!”
    “追魂阎罗”面色一变,青惨惨的马脸上泛过一丝杀机,以他数十几阅历之深,却给郭必克骗得不亦乐乎,岂不是八十岁老娘倒绷在孩儿手中?郭必克冷然一哼,转向满脸喜色的“九头鸟”
    丁关羽,笑道:“丁兄,你可记得老魔总共喊我几声贤侄?”
    丁关羽想上一想,断然道:“三次!”
    心里却在暗暗作乐,默想这少年行事怪诞,连自己这般老吃老做之人,亦猜不出他下一步将做些什么。
    郭必克点了点头,冷冷道:“丁兄记忆不差,连头带尾共有三次。这表示老鬼共占我三次便宜,你猜我要怎样对付老鬼?”
    丁关羽老实地摇了摇头,郭必克冷冷笑道:“我虽系初次出道,但家祖昔年威震天下,至今犹为武林津津乐道,先人声誉绝不能由我毁去,因此我替自己立下几条规矩,这第一条便是:人若犯在我的手中,一律抽筋断脉废除武功!”
    他说的轻描淡写,根本不把虎视耽耽一旁的“追魂阎罗”放在眼里中,仿佛天下无论任何一事,’只要他一决定便不容再行更改。
    二人谈话讥讽“迫魂阎罗”之际,“追魂阎罗”
    却借机低声吩咐“阎罗三使”,他亦看出郭必克武学莫测高深,但自忖数十年精纯功力,绝不致于“阴沟里翻船”,栽在后生小辈手中。
    况且他此来是有为而来,能够减少一名强敌,总对自己行事大为上算,是以尽量忍气吞声,嘱咐三星见机而作不可鲁莽。
    这在老魔来说蔽天荒头一遭慎重其事。
    “阎罗三使”闷不作声,突然一齐悄没有声息地包抄散开。
    郭必克冷冷一扫他们,朗声道:“你们急些什么,再动一下,休怪姓郭的手下无情!”
    三鬼果然被他给吓住,一时齐都怔怔不敢移动。
    “追魂阎罗”怪眼一翻,狠狠一瞪郭必克,阴笑道:“小辈,咱们井水不犯河水,黄牛角水牛角各归各,你又何必硬要架粱!”
    这话在他这等素负盛名之人口中说出,已算是极为难得的天大面子,若教武林人士闻及,势将大为震骇!此际雨势渐由大转小,霏霏雨丝顺风飘扬,风中有火药的气味……第六章决战波斯
    郭必克冷冷一扫老魔师徒四人,突然仰天一阵狂笑,道:“看你亦非无名之辈,何必如此低声下气?嘿嘿!你叫小爷三声贤侄,等于占了三次便宜,除非能够接下小爷三掌,并连叫三声小爷,否则休想逃得活命!”
    语气咄咄逼人不留余地。
    “追魂阎罗”怒气填膺,暗道:“好个不识抬举的小狗,老夫若非投鼠忌器,恐怕误了截夺‘乾坤剑诀’之事,以你这行径,早该碎尸万段!”
    思忖之间,将独门兵刃“追魂茄”插挂腰间,帛眉一耸,三角眼一翻,面色由青渐渐变惨白,已将独门称绝的“千寒掌”掌力,暗暗聚于掌内!郭必克冷眼观看,这时冷笑一声,叱道:“准备好了没有?好!看掌!”
    话音刚落,右掌呼地划了一道弧线,极其迅速曼妙地拍出一掌,轻飘飘地似乎毫无劲风,而且一拍即收,好似顽童儿戏一般。
    “追魂阎罗”何等阅厉,此番竟也走了眼,阴笑一声,右掌反手劈出,一股凛冽凄厉其寒澈骨的冷锋,随着掌势溢然蜂涌而起,劲风呼呼,排山倒海般往前推去,刹那间周遭掌风回荡,四下似乎突然被冰山包周,寒风刺骨冷不可挡。
    须知老魔所练“千寒掌”掌力,乃是邪门六大毒功之一,练法与身受之苦均非常人所能忍受,所以老魔潜居雪山穷阴苦寒之地,为的便是吸取阴寒精英,以增加掌功寒之气,这种掌功一沾人身,便使中掌者骨僵血冻,脉逆髓硬,并有毁坏心脉之功。端的恶毒透顶霸道异常。这下老魔心怀轻敌之念,仅只使出六成功力、已足以惊世孩俗威力不凡!可是老魔万万未曾料到,他掌势才一挥出,立即觉得一股极为奇异的潜在力量,突然穿透重重寒飙,向自己胸前大穴罩来,布在身前如同天罗地网般的“千寒掌”掌力,居然丝毫不收阻挡之效,而且那潜力无影无踪,若非老魔毕竟不凡,便极易疏忽大意,恐怕连受了伤还莫名其妙哩!倏忽间那股潜力已涌上身来,虽在千钧一发之际,“追魂阎罗”仍然临危不乱,但听他厉吼一声,左掌朝空劈下,右掌却飞快自肋下穿出。
    啪地一声,老魔只觉掌心一阵火烫,吃不住劲登登连退两步,方使个千斤坠勉强拿桩定身,面上早变了颜色,背脊一阵寒意由尾巴骨升上来……
    他毕竟不槐为成名魔头,心内一转,已想出那股神奇潜在力的来源,敢情是人家在一拍一收之间,便自发出极厉害的暗功,不过老魔却揣不出何以对方功力如此奇高,看样子竟比自己数十年苦练之功还远远超过,但若是对方已出全力,便又是一种说法。郭必克冷冷道:“果然无怪你如此桀傲,竟能接下我四成功力的一招‘天皇如箭’,看来仍然未必尽全力,来!且接我六成功力的‘罡云闭日’。”
    话声中,右掌疾然一挥一甩,顿时风雷隐隐,霹雳隆隆,犹如怒江激浪千重,一圈圈激荡的力道,洪洪发发卷起万千雨丝,竟将方圆数十丈扫成空间。
    “追魂阎罗”在郭必克说话之际,心中已感疾飙狂震,这时郭必克掌势一出,老魔立即隐隐起了一种畏怯之念。
    ‘生命攸关之事万万大意不得,但听他暴喝一声,双掌上下交替漫天匝地,缓缓推出一股阴风,寒流滚滚,寒威慑人,几乎使这宽敞的大道十丈以内,在一刹那间,变成了穷阴苦寒的冰天雪地。
    不言而喻,“追魂阎罗”在这生死关头,已将压箱底的本领——“千寒掌”,以数十载性命交修的内家真力,如数倾囊而出,想是存了孤注一掷的心理。
    两人相隔约莫三丈,在这种距离内硬拼掌力,大是适宜不过,双方掌势说慢实快,俱是捷如闪电转眼即将接实。
    猛然间郭必克朗笑一声,也未见他作势,蓦地弓身弹起三丈余高,人如天马行空般翻身扑去。
    “追魂阎罗”全力发掌,自然收势不及,但觉面前压力大为减低,先是微微一挫,旋即寒威流如扛河汪洋,自己内力源源滚滚势如破竹,排山倒海般急涌冲前。
    他一连冲出四五步,方始稳住身形。
    人的念头本就快如电光石火,这一瞬他已得意非凡,以为对方毕竟年轻功浅,不敢担当自己全力一击。
    谁知等他定睛一看,却不禁怔在当场作声不得。
    所来触目所及之处,自己三个还算得意的宝贝门徒,正被郭必克以马鞭困住,如走马灯般团团乱转,那“九头鸟”丁关羽,咧着嘴坐守车辕之上,想是乐过了头,竟指点比划哈哈大笑不停。
    老魔看在眼里怒在心底,暗一转念,知道主徒受了自己嘱咐,趁郭必克与自己硬拚掌力之际,悄悄抄大车,企图夺取“乾坤剑诀”。
    不料对方机智绝伦居然发现,先前还以为人家临阵退缩,此刻想通了郭必克能将内家真力,随意念而收发由心,这份功力真是骇人听闻,若非已具内家上乘功力,像自己这样,便是练上一辈子也休想有所成就。
    他越想越觉寒心,厉叱—声,方待上前助阵。
    蓦地——只闻接连而起的三声惨叫,随即三条身影如断线风筝一般,直往自己迎面而来。
    “追魂阎罗”心胆俱裂,厉叫连天声中,蓦然身如风卷残云,一瞬之间,已息隐人林中,果然是性命比名誉要紧,尤其对黑道中凶狡人物而言,更是如此。
    老魔不战而退,倒使郭必克大为惊诧,目光冷冷一扫,望着扑倒泥浆中的“阎罗三使”叱道:“你们作恶多端本该杀无赦,姑念初次犯在小爷手中,还不快滚!”
    说时,声色俱厉,神威凛然,“阎罗三使”慌不迭地爬起来,形色仓惶地抱头鼠窜,脚步踉跄,身形迟缓,比常人差不了多少,显然被废去了武功。
    夜雨霏霏,千万缕玉丝由天际浙渐沥下,暴风雨虽已逝去,空气仍是十分郁闷,仿佛蕴育着另一场更大的风暴。
    郭必克愕然里着老魔师徒遁走的方向,心中思潮汹涌,默默忖道:“老鬼,你在天之灵佑我,中原武林道上人才凋零,武学衰弱不堪一击,您的心愿与大仇,必会由小鬼手中洗雪,安眠罢……”
    思忖良久,他霍的转过身来,只见“九头鸟”
    目瞪口呆的望定自己,眼神中流露惊惧恐怖的意味。
    郭必克心内肃然,暗在心头低喟一声,忖道:“老鬼您的威名永存人间,且看数十年后的今天,仍然使人闻名震惊,唉……只是他们虽然怕你,却未必尊敬你!”
    他在寻思的一刹间,竟然暗作了决定,便是以后所作所为,非但要使人畏惧震骇,而且要教武林“尊敬信服”,因为只有那样才对他今后的目的有助,否则徒然引起公愤反而于事无补……
    郭必克沉吟半响,朗笑一声,走至“九头鸟”
    丁关羽面前,将手中马鞭,递过,笑道:“丁兄,咱们如果紧赶一阵,凌晨时分便可赶到德钦,一客不烦二主,阁下就多辛劳一会,令师所受掌伤虽重,小弟仍然保证能妙手回春!”
    “九头鸟”丁关羽,闻言大喜过望,他眼见郭必克神奇功力,早已佩服的五体投地,虽或对方态度变化奠测,觉得有些奠名其妙,但却为敬佩之念压下。
    他人虽智计多端,秉性却是位莫遮掩的豪爽汉子,武功只列入江湖三流,但知交遍天下人,算得上是一血性江湖客。
    当下哈哈一笑,拱手道:“大恩不敢言谢,少侠,请!”
    说着时,将蓬车厢门打开,肃容欠身,诚挚之态显可易见。
    郭必克一跃而上,方待弓腰人车。
    蓦地——“九头鸟”丁关羽惊呼一声,用手指着车厢以内,张口结舌、竟是如此梗在喉,半个字也吐不出口。
    郭必克目光一掠,心中亦觉砰然大震,震骇中尚隐隐存了被侮辱的意味,他闷哼一声,身形如电穿入车内。
    原采,车厢后方不知何时,竟裂了一个径尺圆洞,微微有点淡光透人,只见左角隅上,仰天躺着一位黄衫老者,五官七窍黑血汩汩外流……’郭必克眼力何等厉害,虽在暗中仍然明察秋毫,冷眼一瞥,已知老者绝气未久,是被一种绝毒无伦的恶毒暗器所伤。
    当下细细查看,果然发现老者胸前大穴之上,几乎全被一种飞针插遍,那些飞针红光闪闪,竟不知是以何种绝毒炼成。
    “九头鸟”悲嚎一声,如风抢至老人身前,伸手便待去取那些飞针。
    手刚伸出,忽然脉门一紧已被扯开。
    郭必克冷冷叱道:“针有奇毒,怎可用手去碰?”
    丁关羽目光散焕无神,怔了怔,突然扳住黄衫老人双腿?放声大哭起来,哭声雄壮中带些哀切、竟比妇人痛哭,还耍令人间声暗然神伤……”
    郭必克蓦地感到目眶一阵潮湿,慌忙用手一拭,若在平时,他最瞧不起男子汉效法妇人小子的行为,但此刻他却不禁触景伤情,隐隐领略了“英雄有泪不轻弹,只缘未到伤心处”的滋味。
    雨势不知怎地又加大了,渐渐沥沥,本就够勾人愁思悲绪了,何况车厢内传出的苍凉哭声,亦是如此哀切动人?四下里似乎也受不了哀愁的感染,树影幢幢,在风雨中摇晃飘零,此情此景又岂是文字所能描写的出来……
    突然,飞雨交加的万籁中,有一阵隐律律的雄亮马嘶破空传至,听到嘶声尚还在十里以内……
    郭必克斗然一震,那马嘶声对他熟悉已极,他霍的喃喃道:“赤兔马,啊!是赤儿……”
    猛然一拍“九头鸟”肩头,大声道:“不要远离,我马上就回转!”
    话音一毕,只闻一声激昂奔越的清啸过后,一条鬼魅般的黑影,已闪出车厢往马嘶传来处,飞云电掣般驰去,转眼即为茫茫夜色吞没不见……
    “九头鸟”似是突然神智恢复,急急褪下黄衫老者鞋履,由袜中抽出一部绢册,往怀中藏去,悲哀的容颜下,似乎因这动作而泛起了一丝安慰的神色。
    谁知他书方藏妥,背后“风尾穴”上突然一麻?登时栽倒不省人事。
    一条玄色身影,如鬼魅般倏然出现车厢内,摸索出一本绢册,阻笑一声,冒雨消逝在夜幕中……
    雨势有增无减,但它却洗不脱郭必克心头的焦虑,这性格冷酷孤僻的少年,此刻亦不禁激动万分,虽已展尽绝顶轻功,人如飘絮,凌云往前激掠,他却还嫌自己脚程太慢,恨不得身化闪电一瞬即至。
    此刻他已深入黑压压的树海中,循着马嘶声传来处飞奔而去这片林子幅围之广,在荒凉的边陲极为罕见,深荫蔽地,枝桠参天,足足不下十亩方圆。
    森林方面那端,便是连绵起伏的叠叠青山,气势雄伟,那马嘶声便由东方传来。
    郭必克循声急驰,不多久已闪出林外,来到一片危崖之下,四周青翠苍黄蔓藤丛生,不知何时,雨势竟已完全收歇了。
    他犹豫一下,耳边忽然传来一阵金铁交鸣之声,细辩声音来源,却在东方数十丈外的一处山凹后面,当下身形微移,已掠至那山凹角隅的大石暗处。
    目光一瞥,只见一泓青潭在山凹,潭水碧蓝可见底,丝毫未因雨水而变成混淆污浊。
    潭旁乃是一片斜度不大的平坡,其上生满绿油青茸的草皮,在骤雨方歇的现刻,那芳香的泥土气味。草丛中一串串珍珠般的露水,闪闪烁烁,如同星儿惺松的睡眼,格外显得清新诱人。
    那片草坪占地不广,但却足够动手过招之用,这时草坪人影兔起鹘落,正有两人作舍死忘生的激烈拚斗。
    那二人俱是使的长剑,精光闪闪,剑影缤纷,招式狠辣玄奇,身形轻灵捷快,看来皆为上乘剑术名士。
    郭必克剑目微轩,觉得事不干己,方待悄然离开,忽地心中一动,暗想赤兔马嘶呜既在附近发现,这二人说不定会曾亲眼目睹赤ㄦ踪迹去向,自己何不现身问问,使可约知一线端倪?他想到便做,默不作声地一下子由大石翻下,掠至草坪边上。
    那二人自然知道他的出现,但此刻正在激战之中,对方皆是名闻八荒的剑客,高手过招千万不可分心,否则先机一失,再想扭转败局便极为困难。
    是以,他们明知郭必克来得突然,却相应不理,自顾自凝神攻守。
    这两人俱是江湖知名人士,占在上首的是个蓝衣劲装的清秀少年,年纪虽轻,剑术火候却极到家。
    但见他攻如春蚕吐丝绵绵不绝,守如铜墙铁壁雷池金汤,招式变幻玄奇,剑势浑厚稳健大有名家风度。
    下首一人年纪约四旬,面色阴沉死板,目光狠毒犀利,瘦长身材,玄衣劲服,手中长剑轻灵诡奇,乍看似是乱劈不成章法,往往身形暴露漏洞百出,但任凭蓝衫少年攻势再凌厉,却不能越雷池一步。
    郭必克自幼即受坚苦磨练,那天子山有一处黄龙洞,他朝夕都经过大自然威力砥砺,当真练到外魔不侵的地步。
    假有闲空,狂龙客便将武林各大宗派独门武功,详予分析讲评,又时或说些江湖轶事,武林掌故,所以他虽是初履扛湖,其实对江湖并不陌生。
    尤其是他一身玄秘武功先得连连奇遇,再由狂龙客潜心教导,武功固然高得不可思议,但他却对自己所学武功威力一无所知,反而因往常所闻,对名派绝技身法,耳熟能详。
    此刻冷眼旁观,已看出蓝衫少年武功家数,乃是正宗泰山派嫡传,一手“玉皇神顶”剑法深得个中三味,只因功力稍欠故不能尽情发挥威力。
    他在细细打量玄衣中年剑客时,却不禁心头猛然一震,原来玄衣剑客所使家数,怪异透顶,连他这等博道百艺之人,也无法说出个所以然来,但他却隐隐觉着人家的武功,竞与自己学过的一套剑法依稀仿佛,而且变化精妙微处,居然有异曲向功的妙谛,不过玄衣剑客反来覆去只会七招,显然未学会这套诡异的剑法。
    郭必克自那日帐中惊变之后,始终对于“玄衣”极为敏感,此刻脑筋飞快一转,已经打定主意,当下冷哼一声,右掌一招,发出一股无形潜罡,直往两人动手的中间推去,掌力才发,脚下立即移形换位,身形如同流水行云一般,倏然欺至二人中间。
    蓝衫少年与玄衣中年剑客,厮拚正烈,忽觉一股潜劲涌至,其重如山,两人贯注剑上的真力,仿佛石沉大海毫无踪迹,不觉各心中一凛,齐都收式跃退三步。
    定眼望时,蓝衫少年不过暗觉惊讶,未曾料到发出潜力之人,竞比自己还要年轻。
    那玄衣中年剑客一见郭必克现身,却不禁面色一变,目光连闪。
    郭必克冷笑着一扫两人,见那蓝衫少年直愕愕瞪着自己,不觉心里有气,冷哼一声,仰首望天,淡然道:“有目无珠,不识真正泰山,泰山派的小辈最好滚得远远的!”
    他秉性本就奇特,对异常人可说集冷酷、孤僻、怪异之大成于一身,尤其一旦心中有气,说起话来便更加不可理喻,使人难以忍受。
    语气中鄙夷、蛮横的意味,顿时听得蓝衫少年大为一怔,怒道:“朋友讲话要留些分寸,否则我‘旋风快剑张玉杰,虽是武林末卒,也要领教一番朋友手下的武功,能比嘴皮子高上多少!”
    这少年端的性傲无比,他年纪轻轻却是泰山派上代掌门——元神上人的关门徒弟,出道以来纵横武林少逢敌手,无形中养成他心高气傲的脾性,若非还识得大体,觉出郭必克武功极高,他早已破脸动手了。
    郭必克冷冷一笑,道:“世上尽多沽名钓誉之徒,你即以‘旋风快剑’自居,想是恃那两手三脚猫的功夫,哈哈,就是元神大和尚见了我老人家,也得低声下气谦让三分,你算哪门子东西!”
    蓝衫少年厉喝一声,剑光一闪,叱道:“小贼胆敢辱及本门,今天有你没我!”
    话声中,剑光一旋,分心便刺。
    郭必克厉喝道:“怎么样!”
    语气咄咄逼人,右掌一拍,一团劲风顿将来剑震开。
    蓝衫少年心中一凛,剑式再引,嗡然一声龙吟,剑尖震出七朵梅花,飞射郭必克胸前七处大穴,劲风飒然,认穴奇准。
    郭必克嘿嘿一声冷笑,突然身形急掠,晃眼间拦在山口。恰巧阻住中年玄衣剑客,原来他虽在戏侮对方,却耳目不时留心玄衣人动静,一见他偷偷想溜,立即扑回拦住人家,口中冷冷叱道:“想溜?哼!没有那么容易!”
    边说边以利剑似的目光注定对方,心中自然更加肯定,认准了对方有凶手之嫌疑。
    玄衣中年剑客,面色突然变得更形苍白,长剑横胸,道:“在下崆峒派‘霹雳剑’盖青山,与少侠无怨无仇,不知为何阻挡在下离去?”
    郭必克目光闪过一丝狠毒,冷笑道:“当然无怨无仇!嘿嘿!我想你一定认出小爷这身装束,所以狗胆丧裂想要偷溜吧?哼!小爷既在场,岂能容你随心所欲,乖乖等在一边,等我发落了不识天高地厚的泰山派小子,再跟你算算旧帐!你若想溜只管请便,可是脚步必须放快点,否则小爷追上了,少不得让你尝尝抽筋剥皮的滋味!”
    “霹雳剑”盖青山闻言,神色一阵惨变,亢声叱道:“没有人味的小子,欺人太甚,大爷与你拚了!”
    话音未落,倏然一剑撤出,所取角度部位奇异难测,竟是适才所用的七招外,未曾用过的一招,招施未半,一股奇异的风力,已向郭必克遍体逼至。
    郭必克冷笑一声,对方招式变化早巳在他意料之中,这时存心露上一手,不闪不避昂然而立,却在暗里将护身罡气运聚身前,百忙中冷眼一扫“旋风快剑”张玉杰,只见那年轻剑客捧剑呆立,神色迷惘,显然被郭必克奇异作为,弄得他一头雾水。
    剑式本斜刺郭必克肩背,招至中途,忽然一旋一甩歪向空门,连他自己亦无法控制。
    郭必克待他招式自动落空,蓦然冷笑一声,出手如电一抄,已将“霹雳剑”脉门扣住,盖青山顿觉气血逆冲,周身酸麻无力,跄踉一声,长剑坠落在地。
    双方交手甫及一招,“霹雳剑”盖青山即已受制,这种情形落在“旋风快剑”张玉杰眼中,自然令他大吃一惊,暗忖情势已骑虎难下,管他的,能拚几招就几招,大不了挨上两剑!心念一定,胆气遂壮,主动向郭必克挑衅:“朋友!咱们的事也该了结了结!”
    语气中竟透着无比坚决的意味。
    蔡承基闻言反而怔了一怔,顺手点了“霹雳剑”盖青山麻穴,抛在地上,目光一盯张玉杰,发现对方神色坚毅,大有视死如归之慨,不觉心中一动,挥手道:“你去罢,凭你再来几个也非我敌手!”
    话虽实情,却未说得太狂。
    若是换了别人,忍口气借机下场岂不正好?无奈“旋风快剑”激起年轻人狂气,冷笑着断然说道:“杀人不过头点地,我张玉杰自不量力,非讨教阁下高招不可!”
    郭必克脑筋一转,冷冷道:“你这般不识好歹,我亦设有办法,本来以你的剑术造诣,不难在武林中争得一席之地,如此强顶,使自己大好生命丧失,岂不甚为可惜!”
    他自己是傲性人,所以也就偏爱傲性之人,如今动子相惜之念,竟不忍加害张玉杰,反而劝他见好收场。
    “旋风快剑”张玉杰,毫不理会人家好意,厉声道:“阁下不必多言,张某并非贪生怕死之徒!”
    郭必克见他执迷不悟,怒气渐炽,伸手抄起“霹雳剑”的长剑,冷冷道:“你既执性如此……好!本来空手过招亦算辱没你,如今我破例用剑与你比试,听住!十招以内叫你自动抛剑认输!你若输了,却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废话,在下若是输了,项上人头也由阁下手取予夺,何况区区一个条件!”
    郭必克缓缓走至他面前六尺左右,道:“如此甚好,我先让你三招。”
    这一表示,不啻是说七招以内便以足够。
    张玉杰厉笑一声,突然捧剑端立敞开门户,一派雍容正派气象,看得郭必克暗暗点头,忖道:“中原武林虽说人才凋零,但看来各大宗派仍然有其可取之处!”
    思忖间,张玉杰已凝神贯注,缓缓一剑刺出,才至中途忽然一拦一震,激起一缕青光,斜挑郭必克胸腹要害,剑式疾快轻灵,辛辣无比。
    郭必克话说在先,此刻待对方剑势已老无可变化时,倏然,展开身法一绕避退三尺。
    张玉杰吐气开声,嘿然一哼,剑光由挑刺改为劈切,一式“天女散花”,舞起漫天青光趁势急进,刹那间长剑急挥速撤,呼地一剑斜劈郭必克肩背一带。
    郭必克见他变招奇速,心中微觉一凛,步法一盘一旋,不退反进,倏然往右侧迈进三步,即已闪过天罗般的凌厉攻势。“旋风快剑”张玉杰,见自己连用“玉皇神顶”
    剑法中绝学,却连对方衣袂也碰不上,不禁羞愧交加,怒吼一声,龙形一式揉身扑上,长剑电闪平削,一式威力极大的“力劈华山”,“唰!唰!唰!”,轮起凌厉无俦的剑轮,及眩目砭骨的寒光,直往郭必克当下罩下!郭必克傲笑一声,突然一倾身形,脚下似乎打了个踉跄,立脚不稳的往地上扑去。
    张玉杰心中大喜,厉叱一声,剑式已由虚化实,加快往下挥去。
    “铮!”地一声,大片草皮随着剑光漫天挑起,张玉杰闷哼一声,长剑护胸连退三步,怔怔望着屹立数尸以外,夷然若无其事的郭必克,心中充满迷惘,羡妒之情。
    郭必克心里暗暗好笑,口中却冷冷道:“你若服气,咱们不妨就此收手,彼此免伤和气!”
    这句话对张玉杰而言,此时比刺他两剑还要难受,怒叱一声,“玉皇神顶”剑法中的精粹绝学,招数施展出笼,只见寒光漫天匝地,直往郭必克急卷而去。
    郭必克一面使个身法闪避,一面冷冷笑道:“三招已过,我可要还手了!”
    “了”字余音未落,剑光平淡无奇地往前一削,叮叮叮叮一连四响,俱都准确无比地封住张五杰攻势,使得“旋风快剑”空白怒火如焚,却只无可奈何!高手过招,不是奇快绝伦,便是沉稳急缓,这时双方以快打快,招数自然是快得难以数清,但当局人却心里有数,这—阵子互抢先机下来。已是八招过去了。
    “旋风快剑”张五杰心中,即惊且惧又喜,短短八招之内,他已领略到前所未有的感觉,他自幼得泰山派上代掌门元神上人调教,向以剑术精绝自诩,但在这一刹那间,他却觉得自己恃以为傲的剑术成就,简直幼稚浅陋得可笑可怜。
    他能够很清楚的道出来郭必克所用招式,因为那些招式都是武林常见,而且平淡无奇的。
    可是一由敌人手中使出,却有无可思议的威力,使他缚手缚足穷于应付。
    张玉杰甚至隐隐觉得郭必克似在手下留情,以致自己得以勉强应付了八招,可是还有两招,人家势必无法容情,他不禁有些后悔自己适才的强项。
    但转念他又原谅了自己,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倔强而高傲的他,反而还有沾沾自喜的感觉。
    第九分招转眼即至,郭必克仍旧平凡地施出一式“投梭训子”,青光一缕直取张玉杰心窝,剑风捷而不劲。
    “旋风快剑”心中一定,一式“雾锁乌江”,突然划出,在身前布了一层剑网,当真守的是固若金汤。
    谁知他剑网方自布成,郭必克突然朗笑一声:“好!第十招!”
    张玉杰闻喝心神微分,一缕青光已由重重剑幕穿了进来,疾取右臂络脉的“劳官”、“大陵”、“间使”、“郄门”、“曲泽”、“天泉”七处穴道。
    一瞬之间“旋风快剑”张玉杰心胆俱裂,只觉自己整条右臂算是卖给人家,除非抛剑退后别无他法,可是那样岂不等于认败服输?不是说句假话,就算是你杀了他头也不愿意就此甘心。
    说时迟那时快——只闻一声惨叫响起,血肉模飞,郭必克收剑急退,目光中现出来迷惘惊异的神然来。
    他望着宁可断臂亦不愿抛剑的张玉杰,心中充满了愧疚与不解。
    也许他受狂龙客薰陶太深,太了解生命的可贵,也许他知道唯有保存生命,才能达成艰巨的使命,所以他竟不能想通,张五杰何以必需如此倔强?虽然,他自己亦是这种脾性之人……
    “旋风快剑”用手按住肘弯,强忍剧痛,厉声道:“朋友,留下万ㄦ,今后泰山派与你誓不甘休!”
    须知这番话并非狂言,当今泰山派掌门“智上真人”乃是他师兄弟辈,以他的身份地位说出此话,自然极有份量。
    只是他右臂自肘以下断为三截,若非郭必克收势奇速,刚好在“内关”穴将臂削断,若果毫不留情,张玉杰整条右臂将齐断为七截。
    即使如此,他今生今世除非重练左手剑法,才能被称为剑客了。
    郭必克听得一怔,怒火微冒,冷冷道:“若非我手下留情……哼!泰山派有什么了不起,小爷高起兴来,一下子给杀个鸡犬不留!你听清楚!我郭必克,乃是昔年一代奇人狂龙客的后辈!”
    鲜血由伤口泉涌而出,“旋风快剑”面色发白,也不知是因失血过多,抑或因闻“狂龙客”之名震惊所致,他望一望草地上的断肘,俯身拾起紧握右掌中的长剑,咬牙切齿说道:“此仇此恨,张某永生也不会忘却,姓郭的,咱们青山绿水,后会有期!”说罢,踉踉跄跄蹒跚着往山口闯去,丝毫不顾断臂伤势。
    郭必克心中一动,厉声喝道:“站住!”张玉杰应声转身,怨毒目光狠盯郭必克,道:“姓郭的你若想赶尽杀绝,尽管下手!”
    郭必克目光一闪,冷岭道:“郭某还不致如此卑鄙,大丈夫讲究一诺千金,你方才答应本人抛剑落败,便须依我一个条件,现在有意耍赖了吗?”
    “旋风快剑”张玉杰,哈哈狂笑道:“你说!你说!什么条件?”
    郭必克目光一扫躺卧潭边的“霹雳剑”盖青山,冷冷道:“郭某敬你是条汉子,那条件很简单,你只回答一句话,你在与此人拚斗之前,是否看见过一匹通体赤色,双晴如火的骏马?”
    张玉杰创口一阵剧痛,咬牙道:“看过,小爷与姓盖的就为此拚头!”
    郭必克急急追问:“马呢?往什么方向去了……”
    “旋风快剑”冷笑一声,道:“朋友,我已答过一句话了!”
    郭必克一见那张玉杰身形歪斜地抢出山口,不分东南西北疾奔而去。
    他这一去另有遇合,终于因仇恨难消,日后专与郭必克作对,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且说郭必克心潮汹涌,张玉杰遽尔离去。他本可轻易加以阻拦,但他却却轻轻放过,连自己也不明其故。
    仰望苍空,天色依旧灰败,阴暗天边点缀着几颗寒星,稀疏明灭,有一份凄清迷离的意味。
    郭必克倏然打了一个寒噤,暗自忖道:“那谋害天山名宿‘雪山飞狐’的人是谁?他用意为何?‘乾坤剑诀’又有什么珍贵?总之,那凶手轻功极佳,我虽与“追魂阎罗”拚过一场掌力,但方圆数十丈内若有动静,很难逃过我的耳目,由此可见……唉,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我宁愿陪伴孤零零的寒星,却不去争月亮的垂爱……”
    他心绪犹如乱麻,千丝万缕,茫无头绪,怔了一会,迈步走向“霹雳剑”盖青山,一掌拍活穴脉,朗喝道:“滚起来,小爷有话问你!”
    “霹雳剑”盖青山寒着脸站起来,却不说话。
    郭必克冷冷一瞪他,徐徐道:“泰山派小辈的下场,你已亲眼目睹无需细说,总之你要明白小爷正是心黑手辣之辈,狠起心来便可整得你求生不得,求死无门!”
    话说至此,突然厉声接道:“现在我问你几个问题,你若答得令人满意,我便网开一面,如果含糊其词,就教你尝尝‘气血反逆,倒窜经脉’的滋味!”他说来声色俱厉,语气极为坚定。
    “霹雳剑”盖青山脸部肌肤一紧,颤声道:“盖某技不如人只好认命,你问罢!”
    郭必克看出他惶恐畏惧之情,当下冷冷笑道:“我首先要问的是——”
    话音一顿,自怀中掏出一包皮革囊启开,登时数缕暗蓝光芒隐约流转。
    郭必克神色一寒,捧着这包尖端有倒钩的啐毒飞针,厉声道:“你可认得这种啐毒暗器?哈哈!这正是‘踏破软鞋无觅处,得采全不费工夫’,老实说,这飞针是不是由你的使用?嘿嘿!”
    “霹雳剑”盖青山,自那包毒针出现,面色惨然变成了乌青,惶声急道:“这是本派五大毒针之一,小侠由何处得来?”
    郭必克察颜观色,冷笑道:“看来你非但识得此针来历,而且与它有极深渊源!嘿嘿,你把五大毒针的名称说出来,这种毒针如何称呼?”
    盖青山目光—眨,道:“五大毒针系本派代代相传之物、分红黄蓝白黑五色,色泽虽有不同,毒性却各分千秋,不幸命中,绝无生机,所以依其颜色称之为:‘夺命赤影针’‘夺命黄影针’‘夺命‘夺命蓝影针’……”
    郭必克不待话完,冷冷着道:“废话少说,这‘夺命蓝影针’由何人持有?”
    “霹雳剑”面色一凛,道:“五大毒针向由本派五位高手使用,在下正要请教少侠,何以竟持有‘夺命蓝影针’,是否本派有人得罪,冒犯大驾?”
    此人位列崆峒五大高手之一,素以诡谋着称,他看出郭必克神情异常,分明对使用毒针之人恨到极处,偏偏巧合得太奇,自己正是这“夺命蓝影针”的持用者,但自念从未惹上狂龙客或眼前这小煞星,不过风闻狂龙客行事怪异不分正邪,委实不敢招惹而已。
    郭必克闻言一怔,厉声道:“现在是小爷问你,不是你问小爷!你只将实情道出便罢……”
    话下之意;大有“否则绝不容情”的味道。
    “霹雳剑”盖青山,心中一阵斟酌,终于咬牙答道:“这‘夺命蓝影针’是同由在下持用,但……”
    话音未落,“拍!拍!”两声,面颊上吃郭必克左右并弓赏了两记耳光,直把他打的耳鸣心跳,火辣生痛,连退数步,亢声喝道:“朋友不分青红皂白,如此侮辱本人……”
    郭必克狂笑连连本绝,笑音凄厉惨酷,听来使人心中冒起寒意。
    良久,笑音倏然顿了—顿,郭必克厉声叱道:“我岂止耍侮辱你?嘿嘿!那未免太简单了!”
    “霹雳剑”盖青山心头狂震,他何等老奸巨滑,适才眼见郭必克处置“旋风快剑”张玉杰时,便发现对付这种禀性怪异如郭必克之人,必须老老实实别耍花抢。
    所以郭必克追问情由,他考虑再三还是照实说了,谁知这样正好代人受过,此刻心念一转,已知端倪,不禁惶声叫道:“少侠千万不要误会,以免中了嫁祸……”
    郭必克认定他是暗算“老鬼”之玄衣人,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目眶尽赤地断喝一声,厉叱道:“住口!事到临头休想狡辩卸责,哈哈……老鬼啊老鬼!您在天之灵不远,小鬼要代你报复,以景残酷的手段对付仇人!”
    愤怒之下,郭必克失却了平常冷静聪智的头脑,也未仔细想想,假如“霹雳剑”果真是行凶主犯,他又怎肯坦然相承,何况行凶总有目的用意动机,为什么巧合刚好是松赞旺死后的第二天?是受了“天籁瀛洲”的主使?还有赤兔马踪迹何在?这些都是极须解决的关键,郭必克却一时忽略过去,冷笑一声,右手扣指连弹,数缕劲风随指溢出,眨眼间已制住“霹雳剑”盖青山。
    他狠声道:“你现在已被我用独门手法制住,当你自觉血脉贲张时,你便开始领略前所未尝的滋味,是硬汉的不要呻吟出声!”
    “霹雳剑”人虽被制,神智仍然清醒如常,这时渐觉血脉汹涌澎湃,霎时如同怒海狂澜,顺着体内筋脉逆冲心房。
    那股奇异酸麻的滋味,沁肝澈脾的痛苦,真非常人所能忍受。
    渐惭地逆血冲击,愈来愈凶,穴脉中似乎有把锋刃锐利的钢刀穿行其间,一面刮着肠胃,一面刺戳心房,其痛无以复加。
    盖青山起初犹能勉强咬牙忍受,后来再也无法煎熬,牙关错得格格直响,喉头呻吟惨嘶,眼珠暴凸,血丝缕缕,面色惨厉,乌青泛黄,双手不住自抓自擂,似乎企图以身外之痛,来抵制体内无边的难挨苦痛。
    郭必克无动手袁地欣赏着自己杰作,惨厉的景象并不能使他稍动侧隐之心,因为此时此刻,他心中只充满子仇恨,残酷。
    除此以外,再也不能容纳其它情绪。
    蓦然,“霹雳剑”盖青山突地狂吼一声,口喷血水,身子挣扎几下,颓然不动。
    郭必克心中一震,仔细打量之下、发觉“霹雳剑”目瞪口呆,竟是忍不痛苦,嚼舌自尽死去。
    他冷笑一声,默默忖道:“便宜你了!”
    望着尸身,顿时脑海中泛起狂龙客死事之后,又因此联想及此来之目的,心中一动,伸手在“霹雳剑”怀中摸索,结果大失所望一无所得。
    暗忖“霹雳剑”即承认,说那“夺命蓝影针”
    由他持用,怎地他身边却无此物,郭必克一时想不通也就暂且搁开,一脚将死尸身踢开老远。
    举目纵览,但觉群山远屏天际,山脚下平林晓烟蒙蒙。
    寒风吹掠起他的衣襟,也吹动清澈的潭水。
    一圈一圈的漪涟渐渐扩大,正如他心中的困扰—般,因为他习惯于黑暗思索,很快便沉缅在回忆中。
    他心中乱纷纷也不知想些什么,连自己信步奔出山口以后,方始发觉置身在黑压压的树海中。
    此刻想记那“九头鸟”不知怎么了,便一迳奔回原先的大道上。
    篷车仍旧停在那里,两匹健马不安地蹬着蹄子。
    他一迳掀开车门,自顾闯将进去,于是便发觉“九头鸟’’丁关羽躺在地上,眼睛骨噜噜直转,却一动也不动弹。郭必克见微知着,伸掌一拍丁关羽背心。
    “九头鸟”长吁一口气,慌忙站起身子,伸手往怀中去摸索。
    郭必克眼见他这奇异的举动,心中大惑不解,正想动问,丁关羽已脸色惨变,右手空空瘫然垂下,喃喃道:“天意如此?天意如此?‘乾坤剑诀’竟落在那魔头手中!唉……天意注定,武林从此无宁日了……”
    郭必克心中一凛,冷冷道:“乾坤剑诀”有什么了不起?你到底怎么回事?这样失魂落魄,一点大丈夫的气慨也没有!”“九头鸟”丁关羽,闻言微微一震,似乎这才发觉郭必克的存在,仔细打量郭必克几眼!突然双掌一拱,深深拜了下去。第七章失心血煞
    郭必克微一招手,止住他下拜之势,冷冷道:“你这算是什么意思?小爷救你又非贪图这些繁文虚礼!”
    语调又恢复了冷漠无情,昕得丁关羽微微一怔,张口结舌。
    良久,他才怔怔说道:“在下这一拜并非叩谢救命之恩,而是有事相求!”
    郭必克也许情绪繁乱,冷冷道:“我自己有事在身,哪有时间代你办事!”竟是毫不考虑,一口回绝。
    “九头鸟”丁关羽正容肃色说道:“若是旁人能胜任之事,在下也用本着白费唇舌,自找软钉子碰!”
    郭必克见他语气肯定,似乎赖定自己非帮他忙不可,不禁又气又觉好笑,好奇之心大起,道:“你且说什么事让我斟酌一下!”
    “九头鸟”丁关羽闻言大喜,表面却不露神色,塑着蜷缩在车里的老人尸体,突然面容一惨,道:“触景伤情,增入悲绪!唉!这段故事说来话长,少侠何妨与在下跨辕并驰,一面赶路取道德钦……不,师父已死,再无顾忌,得把他老人家是遗体迄回天山去,咱们何妨一面回头赶路,一面听在下说段武林轶事,如何?”
    郭必克一则要去唐古山那荆棘古洞去找那神奇老人,一则为丁关羽的一片孝心所感动,自然点头示可,两人跨坐辕上,掉转马车后,马鞭啪的一响,那两匹健马长嘶一声,奋勇往西北疾驰。
    天下寒星凄迷,夜已深沉。
    不久,便又将开始人生的另一天。
    岁月悠悠不居,人事变幻无常,人类往往将希望寄托明天,其实今朝正是昨夕的明天,若不把握现在,人生又有事多少个“明天”?“九头鸟”丁关羽、银衫少年郭必克,二人都怀着重重心事,沉默良久,丁关羽突然感慨万分地长叹一声,神情郑重肃穆,镇静地说出一段话来。
    远在三十年前,武林中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事,那件事使得整个江湖人心惶惶,震骇激荡,久久未能平息。那件事便是前文曾经提及,狂龙客郑重告诉少年郭必克,关于各派掌门及江湖奇人行踪之事。
    当时此事之严重可以想见,江湖上群龙无首,乌烟瘴气无以复加,但却无人出面干涉,只因有左右武林力量之人失踪,遂使魅魑魑魉横行霸道,几乎闹成不堪收拾的局面。
    隔了不久,各派新选掌门又率同派中高手,离开一去无踪,事后据闻岭南一带的武林朋友传出消息,说是这些失踪之人,乃是结移成群浩浩荡荡,由天山一代高僧枯心上人率领,在南海之滨买舟放棹,往南海尽头处驶去不返,却不明所为何故。
    于是,武林朋友好奇之心大动,有些人冒奇险效法前人之行,但总是有去无回,令人莫测高深,最后,终于不再有人敢于尝试,这事便慢慢平静下来。
    如此相安无事地过了十年,正当武林新兴气象重生,人们淡忘往事之间,又发生了一件奇事,那些失踪多年的前辈人物,突然先后重现身江湖,他们讳莫如深,对往事一般不提,正是“失踪神秘,出现神秘”,没有一人得知其中缘故。
    这一来却产生一难题,当年各派掌门先后失踪了,除泰山派掌教元神上人,因闭关潜修而未牵连在内以外,各派都同时回来了两位掌门,论名望辈份均比新任掌门为高,因此闹成天大笑话,一派有三个掌门成何体统。
    经过一翻周折,终于选定第二批失踪掌门恢复原位,上代掌门退休为长老,下代掌门又恢复弟子身份,这正是千古以来从未得闻,滑天下之大稽的奇事……
    蓬车顺着泥道疾驰,“九头鸟”丁关羽一面挥鞭赶车,一面叙述前事。
    说至此处,他顿了一顿,接道:“这件事当然引起许多人的疑心,不少有心人蓄意探究其中原因,可是始终无人由这些失踪者口中,套出半点真相来,只隐隐知道在南海尽头水天相接之际,有一片世外桃源的弹丸小岛,名叫……”
    郭必克冷冷接道:“天籁瀛洲!”
    丁关羽诧异地望他一眼,道:“令祖生平虽说行事过分,但却不愧豪迈纯真,正可谓天下第一奇人,他老人家阅历渊博似海,少侠想是由他口中得知‘天籁瀛洲’之事。”
    他这番话对于狂龙客评断得颇为中肯,郭必克听了受用之至。
    须知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思索是否以狂龙客身份闯荡江湖,便是考虑武林人士对狂龙客的看法,是否多毁于誉,如今闻言便暗暗作了决定。
    丁关羽继续说道:“人们所以得知‘天籁瀛洲’,是因那些失踪客偶然不经意间,便会喃吟出这四字,而且非但不存畏惧,反而有怀念向往之意,在有人心探取秘密的人中,敝师亦是一位,他老人家乃是方今天山派掌门苦禅真人师侄,武功却得自另外一位前辈所授,高出掌门甚多。
    “那位前辈便是天山硕果仅存的长老——枯心上人,一身武学已臻三花聚顶,五气朝元的境界,敝师本来是天山门中藉藉无名,后来偶而在天山阴处一座冰洞内,发现这位前辈奇侠,非但蒙他略加指点,而且略略得知,天籁瀛洲’之事。
    “据枯心老前辈说,‘天籁瀛洲’之上,由岛主以迄侍女,都有一身奇诡绝顶的功夫,当年他们一行约有四五十人,集合黑白两道精英闯上岛去,结果与一群极为美貌的女子大战一场,同行之人多半被困,他老人家因系众人中武功最高,故而与他对敌之人亦似为地位较高的女子,老前辈若非功力超世绝俗,几乎伤在人家手里,后来发觉情形不妙,便急流勇退逃出岛来。
    “离开:天籁瀛洲’之后,枯心前辈暗一盘算,便直接趋返天山,潜居修练本门无上玄功,多年以来终于练成许多天山派的失传绝技,家师发现他的,他正准备再往‘天籁瀛洲’一探,及至听说失踪主人已回中原,更坚定查探秘密之心。
    “这位前辈临行前吩咐家师,说那‘天籁瀛洲’所擅武功,乃是由城外传来,玄奇诡秘远在中原武功之上,若是他一去不回,家师便须继承心愿,搜寻几本散失百年之久的武林秘芨,若将其上武功练成,方可与‘天籁瀛洲’抗衡!”
    郭必克待他话音一顿,换气之际,插口问道:“哪些武林秘芨?”
    丁关羽道:“共有三本,一是‘阴阳混元’,一是‘无极天罡神功’,还有便是‘乾坤剑诀’!”郭必克听得心头一震,暗道:“无极天罡神功”一书,现在正在我怀中哩!”
    丁关羽微微呼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其实真正比较起来,中原武功原本在海外或异邦之上,尤其远在百余年前,那时天下千峰竞秀,万涧争流,武学鼎盛一时无两,其中更有三位神化人物,号称‘天朝三圣’,武功已达陆地神仙一流境界,但这三位老神仙,生平均不收徒,在距今一百十二年前,突然联袂离开中原,神龙般归隐无踪,临行却各自遗留了一本武林秘芨,以为后人临摹研习,从此武林一厥不振……”
    郭必克边听边想,心中一动奇道:“‘天朝三圣’既留下三本遗芨供人研习,胆说武林更因由此鼎盛,怎会……”
    丁关羽不待说完,摇头浩叹道:“人心不足蛇吞象,武林人物嗜武若狂,最珍视这种无上秘芨,所以“天朝三圣”本是一翻善意,反而使武林因此而掀起一片血雨腥风,尔虞我诈,纷争不休,足足闹了十余年,结果三本秘芨一再易手,得主还未及研习,便已在身遭横祸而死。
    “如此这般,秘芨终于失踪,而武林元气却大为损伤,许多武林奇人都卷入旋涡为之丧生,许多神功绝学也就因而失传,以后这百余年来,三本奇书也曾一再出现,最后一次却在七十年前,由一双武功奇高的夫妇获得其中的‘阴阳混元’,其余二书却又不知去向。
    “那夫妇人称,‘神鹰侠侣’,武功本就列为当时顶尖人物,自得奇书以后更加虎添翼傲视天下,因此无人敢于争夺,谁知人算不如天算,六十年前‘神鹰侠侣’的丈夫,突然暴毙死去,那妻子伤痛之余,立即离开中原不知去向。
    “自此以后,这三册书便始终未曾出现,渐为武林淡忘,枯心老前辈吩咐说明以后,立即飘然远去,这一去至今未返,算来足足竟有十年,敝师继承先人遗志,知道枯心老前辈凶多吉少,除非觅得这三本奇书之一,学会上载武功,便无法向‘天籁瀛洲’探取真相。
    “因此他老人家立定心愿,十年来杖履遍及名山胜境,推幽探险,打听奇书下落,所谓皇天不负苦心人,终于在青藏黄河源头附近,念青唐古拉峰的一处古洞内,发现了‘乾坤剑诀’,谁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追魂阎罗’突然现身,趁敝师不备以阴毒掌力暗算,敝师身受重伤心脉震碎,但武功本在老魔之上,奋发神威击退老魔,偕同在下驾车驱驰。
    “在下在江湖上薄有虚名,人称‘九头鸟’,一向自诩智计过人,所以自作主张,不回天山反逃滇藏,用的乃是声东击西之计,不料被老魔识破,这以后一切情影,少侠都曾亲眼目睹,勿庸在下细述……”“既然如此,你不是正可继承遗志,练习‘乾坤剑诀’?”
    丁关羽手中马鞭狠狠一剧,劈啪连响,沉声道:“若是如此,在此岂敢劳动少侠大驾!只因少侠离开未久,‘乾坤剑诀’便由在下手中失去,如果别人得去,我还不太着急,偏偏被一恶人夺去,唉……”“谁?”
    郭必克冷冷问道。“神行僵尸!”
    丁关羽恨声回答,继又加以解释:“此人年纪甚轻,性好酒色,本是方今崆峒掌门‘干佛掌’蓝佛海独子,武功深得乃父真传,五年前本知为何叛离崆峒,并学得一身诡奇武功,纵横江湖行恶千里,因其轻功奇高,又喜身穿玄衣,—故而人称……”
    话犹未完,郭必克突然轻叱一声,道:“你说这‘神行僵尸’,亦是崆峒派门下,他用的是否‘夺命蓝影针’?”
    到了此刻,他才灵机倏闪,怀疑杀死“老鬼”的真凶是神行僵尸”了。
    丁关羽道:“难说,但他是崆峒派掌门之子,想必崆峒派的五大毒针都会使用。”郭必克嗯了一声,便不再言语。
    原来他想起“霹雳剑”之事,深觉有些可疑,比如那真凶暗算自己不成,盗马逸走的轻功极佳,便非“霹雳剑”能相提并论,更何况“夺命蓝影针”并不在“霹雳剑”身上?还有赤兔马的踪迹何方?这些都深深困扰着他。
    丁天羽沉吟一下,继续道:“这‘神行僵尸’的武功虚实,在下并不十分清楚,但他手段奇诡毒辣,却为武林人土深知,而且此人交结极多狐群狗党,在江湖上胡作非为,隐隐拥有一股潜势力,端的不可轻视,奇怪的是他虽如此嚣张,‘千佛掌’却不加过问,似乎竟是父畏子的模样。
    “更奇怪的是,他纵然有时惹上其他门派,人家也对之尽量容忍,仿佛若有什么忌惮,所以日久天长养虎为患,最近此人已在筹组帮会,名曰‘神行僵尸帮’,预料组成以后,江湖将更因此掀起杀劫,武林人土要饱受荼毒了’……
    话说至此,丁关羽长叹一声,接道:“自从十八年前失踪的各派高人返回中原以后,武林道上反而混乱不堪。这其间邪门帮派如雨后春笋纷纷崛起,割据地盘,罔顾道义,正派人物反而屈眉其下,忍气吞声默默无闻,确是乾坤倒置的大乱预兆,此时若无一人登高疾呼,主持正义,江湖将成为鬼域世界,武林更将永陷万劫不复的境地,少侠!这主持正义拯救武林之人,必须由雄才大略,极具魄力胆识,而且需武功极高之人,才能胜任有余,依在下观察之余,最佳人选,非君莫属!”
    郭必克一摇手,他又急急抢口说道:“少侠忝为武林一脉,必知大事小事之轻重缓急,或许少侠虽有要事,但何妨先公后私两全其美!否则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国犹不存何以家为,尤其‘乾坤剑诀’被‘神行僵尸’夺走,若给他参悟练成,天下无人可敌,除非即刻设法夺回,才能平复一场惨祸,在下不才愿执鞭随蹬,完成此一造福苍生的功德!”
    他语气诚恳,态度诚恳,目光盼切地瞪住郭必克,流露出坚定,希冀的光芒来。
    郭必克不禁深为感动,暗一盘算,觉得自己以后行道江湖,抱的正是此种心愿,但手段却可能毒辣得多,详细考虑半晌,冷冷道:“做少爷的下人并非易事,你可不要后悔!”
    “九头鸟”丁关羽,闻言大喜,急道:“少侠答应了?好!在下为了武林命脉,即使血溅五步在所不惜!”
    郭必克为他这种凌云豪气所动,朗笑一声道:“咱们可谓志同道合,今后我郭必克将以崭新面目出现扛湖,让武林同道怀念敬慕,也让他们明白狂龙客有后……不过,为了以后彼此协调起见,我郑重提出三点,你若愿意接受,咱们从今后起便是主仆,直到我心愿完成,退出江湖,这种关系始行消灭!“他不待丁关羽插嘴语调一变,冷冷道:“第一,今后我之行事,你只许建议,不许干涉!第二,关于‘天籁瀛洲’之事,非得应允,不可向任何人透露!第三,绝对服从!”
    丁关羽豪爽一笑,也不管车行正疾,撩身站起,深深一揖,道:“少爷在上,且受奴才一拜!”郭必克双手一拦,道:“免了,请起!”
    哈哈大笑声中,这辆四轮篷车以无比惊人的速度,奔雷般往前驰驱,转瞬间已驶入茫茫黑暗之中。
    天将破晓前的一刹那问,永远是最黑暗的时刻,但黑暗又怎能占据大地?黎明即将来到,那时,一切都在光明的辉耀下了……”
    朝阳,温煦地吻着雅鲁藏布江,湍急的流水呜咽着,江面上反映出艳丽的色彩。
    这时夹在河岸与泥士之间的大路上,有一辆篷车缓缓前进。
    车辕上并肩坐着两人,左面是位神彩奕奕的年轻俊彦,右面那人却是个虬髯绕腮的中年汉子,他面含重戚,无精打彩地挥鞭驱车。
    晓风徐徐吹送,空气中一派清新,郭必克仰首长吁了一声,侧首向颓唐不振的丁关羽笑道:“丁关羽,假如你一直装出那副如丧考妣的衰相,那就不必做我跟班啦!”
    丁关羽闻言一震,忙道:“主人千万别误认我是那种一遭过打击就永远挺不直腰的懦夫,属下我正考虑一个难题……”
    “哦!什么难题?”
    “属下本是中原人氏,因被仇家所迫逃来边疆,得先师垂怜收录名下,十载教诲,恩重如山,如今先师即遭毒手,照理本应遗体护送回天山本派,隆礼安葬,才算聊尽做徒弟的本份,可是迢迢万里,遗体很容易腐烂,属下担心到不了天山呀!”
    郭必克沉重地点点头,道:“不错,那么咱们随便找个地方,替令师安葬,入土为安罢!”
    丁关羽一整神色,道:“别的事可以随便,此事却万万不行,最起码要找一个隐蔽地点,便先师遗体不受任何惊扰!”
    郭必克道:“这是你一番孝心,不过这也并不算什么难题呀!”
    丁关羽微微叹道:“主人,初次履世,你不知道江湖上的险恶凶毒有多么厉害,利之所在,人人争先恐后,只求目的,不’挥手段,所谓武林‘道义’已是蔼然无存,如今“乾坤剑诀”虽失,但‘追魂阎罗’师徒若向外宣扬,谁也不会相信剑诀已换,前途难免因此惹来不少麻烦,一旦奸谋不遂,迁怒先师遗体亦属意料中事,因此属下深思熟虑,觉得目前只有一处地方最适合先师安葬归天,不过那地方险恶可怖,只怕普天之下也无人敢去,当然,主人你也不会例外,所以……”
    郭必克蓦地仰夭狂笑一声,生冷的道:“普天之下大概投有我郭必克不敢去的地方,你且说说,那是个什么恐怖所在,为何天下人都不敢去?”
    丁关羽口中忽然吆喝一声,马鞭一挥,篷车穿人疏林转向正北行。然后,他脸上现出肃穆的神情,郑重道:“洛隆城郊,由此前行七八里左右,有一处地名,鬼谷’的所在,这峡谷本就深遂幽秘,盛产毒蛰猛兽,常人难抵,但自从三十余年之前,每逢日正当中或是月华皎洁之夕,谷内便腾起一层淡淡宝光,与日精月华争辉斗明,这才引起武林人物注意,辗转相传,遂有无数江湖高手冒险人谷探宝,可是迄至目前,入谷之人都是有去无还,黑白两道高手因此丧生者大有人在,三十年之间,有一邪道大豪‘灭渡头陀’单独冒险人探,结果翌日便发现此人尸首被针在峡口,三十年来,宝光仍旧不时隐隐上腾,但却再也无人敢于人峡一试,不过,假如先师遗体能安葬在‘鬼谷’内,保证绝不虞被毁!”
    郭必克冷然一笑,道:“原来如此,我倒耍探一探‘鬼谷’一举而震惊天下!”
    丁关羽虽只与郭必亮相处不久,但凭着他丰富的处世经验,早巳体察出郭必克的独特性格,一位像他这般热时似火,冷时似冰,爱如恨同样强烈的人只要决定做一件事,绝不会顾忌任何后果,更不会中途而废。
    在情感上,丁关羽当然缅怀逝世的惠师,因此他才有私心的激将郭必克,可是等郭必克毅然答允,丁关羽又不觉有些后悔,虽然他曾亲见郭必克的玄奥武功,但谁又敢担保郭必克能够安然进出“鬼谷”呢?至少,“鬼谷”仍隐藏着它神秘的一面,曾有无数武林高手丧身其间,却无人知道谷内究竟人何凶险。
    马车在林间穿逡前进,当丁关羽的念头尚未打定,林势已尽,一片波浪似的低丘,绵绵展延向远方。
    丁关羽猛一咬牙,马鞭疾挥,车行加速,直往西方疾驰而去!片刻之后,一座苍翠郁森的高山已遥遥在望;郭必克遥目纵览,逸与遄飞,忽然轻噫了一声,遥指高山向丁关羽说道:“丁关羽你看那是什么?”
    丁关羽顺指望去,不禁啊了一声,原来前面这座高山的,上空,隐隐腾升一股蒙蒙的白雾,凝集空中,聚而不散,就像天际云絮一般,不过色泽却较稀薄浅淡。
    他江湖阅厉何等老到,当下急急说道:“这是宝物即将出世前必有的兆头,以往每逢曦午夜分才现宝光,今日却在清晨便蒸蒸上腾……”
    不待话完,郭必克已冷笑道:“怪不得山麓聚集了这么多武林人物,大概都是利令智昏,赶来送死的罢!”
    丁关羽一边催马加鞭,—面凝神注视,果然发现那座高山附近人影幢幢,尚有不少黑彰由四面道路纷纷赶去。
    这时,车行如飞,不久已驰近山麓。
    丁关羽突然猛一收缰,将车停在一个山凹后面,低声说道:“主人,等一下到达‘鬼谷’以后,千万不可作意气之争,假如迫得非动手不可,就痛下煞手绝不容情,当然这是指‘追魂阎罗’师徒已将内情泄漏而言,否则,我想应该不会有别的变故!”
    说着,他已入厢将“雪山飞狐”尸体捧起,沉声喝道:“走!”
    身形展开,方才奔出丈许,忽然身旁一阵微风吹过,跟着臂弯一紧,身形直如腾云驾雾般往前飞掠。
    丁关羽直觉得全身轻飘飘,一点不用费劲,他侧望助他一臂之力的郭必克,只见这位少年面色铁青,煞气毕露,当下不觉心弦一震,暗暗想道:“武林中多出这位小煞星,只怕又有一番浩劫,这大概是天意使然罢!”
    他的念头转得虽快,但这一刹间,郭必克已携同他到达山麓!放目一扫,丁关羽不禁心中一跳,暗道:“嘿!敢情有头有脸的成名人物,几乎全跑来凑热闹啦!”
    他说得一点不差,山麓一带,高高矮矮聚集了百余名武林人物,其中有僧有道有俗,无一不是方今扛湖上有点名望之辈。
    郭必克一收去势,忽然附耳向丁关羽说道:“咱们各顾各的,暂时谁也不理谁!”
    也不待丁关羽考虑,他已迤迤然馄人群豪之间,丁关羽怔了一下,忖道:“这小煞星又不知打什么念头,好在事先我已劝他改换衣装,否则凭他那副奇特装束,立刻便震惊当场,哼!这样一采,只怕有好戏瞧了!”
    山麓之下,群豪个个神色紧张,但紧张的面孔上,却又都不禁露出贪婪的意味。
    郭必克顺步走向一名少年背后,轻轻问道:“请教,怎么看不见‘鬼谷’?”
    那少年身穿白衣,由背影上看来颇为削瘦,闻言之后,他连头也不回、冷冷笑道:“自己有眼不会看吗?少来惹厌!”
    从来未碰过钉子的郭必克,闻言为之—怔,冷冷道:“天底下还真有眼睛长在头顶的,小爷算是长了一层见识!”
    那少年猛然回过身来,口中喝道:“再多罢嗦,就多让你见识一点!”
    他说话急如珠走玉盘,偏又十分清脆悦耳,等到转过身来,话已一字也不漏的说完。
    可是,一件教郭必克万万料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就是在这白衣少年看清他的面容,忽然喜呼一声:“枫哥,原来是你逗人……”
    跟着一倾身,向郭必克怀中偎来!郭必克冷哼一声,也未见他闪避,身形已自侧移三尺。
    那少年猝不及防,几乎斜身栽倒,慌忙一定身形,向郭必克道:“你……”郭必克生冷的道:“原来阁下的眼睛也不管用,大白天里连人都会认错,还有什么好让小爷见识见识!”
    他口中虽是刻薄的讥讽对方,内心对暗暗赞许对方的罕见美貌。
    原来这白衣少年,生得玉面朱唇,明眸瑶鼻,仿佛潘安再世般的潇洒出尘,不过稍有缺憾便是一双柳眉,弯如新月,略带了三分脂粉气。
    郭必克讥讽之言才一说罢,白衣少年已是神色连变,很明显的他微怔一下,才泛现怒容喝道:“原采你不是霍秋枫……看掌!”
    郭必克不料他说打就打,方自一怔,这突如其来的一掌,已递至面门,同时鼻端隐隐嗅得一丝幽香。
    来势是如此奇捷诡异,但郭必克的应变能功却更令人匪夷所思,只见他微一闪身,人已站在白衣少年背后。
    虽然他是白衣少年掌到以后方才闪躲,看来却似掌未出而他已事先趋避。
    白衣少年一掌递空,面前敌人已失踪影,一惊之下,双掌记护胸,飞快旋身一望,只见敌人含笑而立,那笑容,呵呵!人明表示子嘲笑的意味。
    淡淡红潮立刻涌上白衣少年的双颊,朗喝一声,他那削瘦的身躯,宛如一片树叶随风飘起缓缓向郭必克扑去。
    郭必克面色一寒,冷冷喝道:“回去!”喝声之中,双掌交叉一指,大片柔和劲风滚滚推出。
    白衣少年玉面铁青,暗暗骂道:“好狂的登徒子,姑娘这‘真阴雪寒掌’暗含小天星内家真力,教你知道厉害!”
    当下猛一咬牙,掌力真气疾然拚发,呼地一声,直取郭必克中宫!谁知他不加劲倒还没事,这一来反而吃了点小亏。
    两股风微微一接,白衣少年心头狂跳,蹬蹬蹬,一连退了三步才站稳,耳鸣眼花,竟是受了少许内伤!郭必克冷冷一笑,道:“这是你自讨苦吃,少年人受过一次教训,也许以后会老实些!”
    好像方才之事不足轻重似的,说完这话,他竟若无其事般向另一方走去。
    猛然,一阵衣袂飘风声传来,背后有厉声喝道:“小子,闯了福想一走了之么?”郭必克侧身望去,只见身后一字摆开,站着三个身着天蓝长衫的老者,另外尚有一位白衣中年书生,却挟住那白衣少年。目含威凌,面色铁青!他冷冷道:“咦,你不是霍……”
    郭必克心中一动,冷笑道:“谁认识姓霍的,小爷要进‘鬼谷’一探,懒得跟你们胡扯歪缠!”
    说话之间,只见那少年猛然挣脱白衣中午人的扶侍,叱道:“三位叔叔,这小子不是霍秋枫,他……他方才轻薄人家……”
    话一说完,雪白双颊却又不期沾上两朵红云,那神情根本不像一句少年俊彦,活脱脱像煞娇羞万状的闺中红粉。
    郭必克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那三位蓝衫老者也同时哦了一声,当中一人,上下打量了韩必克几眼厉声喝道:“小子你敢情吃了老鼠药,居然敢惹起咱们‘黑鹰帮’来啦,识相点赶快下跪陪罪,否则‘黑鹰三杰’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这时四周观望巡逡的人群皆发现产生纠纷,均都抱着隔岸规火的心情,不约而同围拢过来。郭必克冷冷一笑道:“原来你还是个雌的,要知道……嘿嘿,根本就不找你问讯,因为……”
    白衣少年狠狠一扯头巾,露出如玉般的秀发,果然是位红粉佳人,她娇声回敬道:“谁不知道我‘鹰中彩燕’苗翠花惯以男装行道扛湖,你说,因为什么?”
    “因为天下没有任何一个女人,能够打动小爷的铁石心肠,而小爷更懒于和女性打交道!”
    这几句话,答得是又狂又绝,只把那素性孤芳自赏,眼高于顶的“鹰中彩燕”苗翠花,气得娇躯直打哆嗦,但却找不出一句话来反驳!三名蓝衫老者见状,齐都大怒,最右一人冷冷道:“小辈柯人门下,难道不曾听过尊长提及本帮威灵天下之名?念在初犯,自断一臂,免得老夫出手取你狗命厂郭必克剑目一轩,目闪寒芒,冷然一扫三人,道:“凭你也配!就是三人齐上也不管用—一”
    话音一顿,指着那神情肃穆,面容清瞿,却始终不发一言的中年人,又道:“除非这位上来,大概可以支持个十来招!”
    他说话的神态,傲然中又带有三分鄙视之言。
    三人互望一眼、同声中晚道:“乳臭未干的小子,凭你也配向本帮传功护法挑战!‘黑鹰三杰’正要试试你的能耐。”话落,各自凝集功力,并排向郭必克逼来。
    那白衣中年人一张脸上死沉沉的,始终不露笑容,更不见他开口,这时忽然绽唇微笑,缓缓道:“三位坛主退下,你们不是他的对手!”
    此人似是令出如山,那三名蓝衫老者闻言,立即恭身应是,退至白衣少女身旁,而她却怔怔打着郭必克,心中波澜起伏,说为出是什么滋味!原因是郭必克与她苦心追求的一位少年英雄太相似了,除了口音之外,她几乎已找不出任何一点相异之处,而郭必克的孤傲丰姿与一种不可思议的男性魅力,似乎是另一人所缺少的,因此“鹰中彩燕”苗翠花不禁芳心怦怦跳动,甚至于自己也不明白这原因是简单抑或复杂。那白衣中年人微微一笑,道:“这位老弟尊姓大名,兄弟先介绍自己,我是‘黑鹰帮’传功护法马腾,江湖匪号‘铁笔勾魂’……”
    此人名望在武林中确是威震八方,虽然唬不了初履江湖韵郭必克,却大大震慑了当场!郭必克冷哼一声,道:“我姓郭,不管阁下是谁,假如没事,我就要进,‘鬼谷’一行,无暇奉陪阁下闲谈,但你若存心找碴,郭某自然愿意当场解决!”
    “铁笔勾魂”马腾冷冷一笑,方待回话,蓦地,一阵破锣似的怪笑传来,只听一人哇哇大叫道:“乖乖,不得了,不得了!‘铁笔勾魂’一露笑容,就是准备出手杀人,小娃儿还不躲开点,让老骨头替你顶顶!”
    声落人至,哈哈!原来是个又老又脏的叫化子,高仅三尺,满头乱发,咧开一副又黄又黑的门牙,突如其来的跃落郭必克和马腾之间!“铁笔勾魂”马腾一见来人,神色立变,嘿嘿笑道:“原来又是你这老不死的疯丐,三年前挨了本座一掌,还敢跑来现世,难道想再尝尝本座‘鹰爪掌’的厉害不成?”
    那老叫化子正是游戏风尘的一位奇人——“疯丐”洪家旺,闻言哈哈笑道:“马大护法别往自己脸上贴金吧,你那‘鹰爪掌’也不过如此,比鸡爪掌强不了多少!连我这精血两败的老叫化子都打不死,还有什么值得吹嘘的,来来来,老叫化子正要找你连本带利讨一笔帐,向小伙子吹胡瞪眼,算哪门子狗熊!”
    话毕,猛然向郭必克挥手说道:“小娃,胆气够壮,阅历毫克,年轻人火儿可别太旺,休看你肩阔臂粗,论骨头你并不比老叫化硬,去,去,‘鬼谷’千万进不得,凭你那点门道,还不是冤枉多送一条小命,去,去!”
    郭必克为之啼笑皆非,可是他颇为这老叫化子的一翻呵护所动,怔了一怔。笑道:“老前辈,郭某既敢向马护法顶撞,你平白闻来搅局,岂不有点狗拿耗子,至于进不进‘鬼谷’应由郭某个人决定,老前辈代为操心,那更是皇帝娶妻太监着急,未免犯不上罢吧!”
    “疯丐”洪家旺一怔,旋即哇哇大叫道:“好小子,居然绕弯儿损起老叫化子来啦,告诉你长翻见识,如果惹上这位马大护法,老叫化子还敢出头代你顶扛,那‘鬼谷’口设下‘阴曹三魔王,信物,相信在场之人,无一敢闯,小伙子,你师父怎么教你这样一个混馄淘淘,难道连一点江湖门道都不懂吗?”
    郭必克冷然一笑,忽然面色一变,大喝一声:“鼠辈敢尔!”
    人随话起,直往“疯丐”洪家旺身侧扑去!“疯丐”须眉一扬,喝道:“好不识趣的小辈!”
    喝声之中,双手连弹,数缕劲风飞袭郭必克软麻穴道!‘砰`”地一响,郭必克卓然企立,夷然无事,还冲着“疯丐”冷冷一笑!“疯丐”洪家旺又惊又疑,回头一望,只见“铁笔勾魂”马腾变成一付铁面青颜,原本苍白而无血气的脸孔,此刻越发惨白,冷汗滚滚而下,身影摇摇欲坠!这下老叫化子可明白过来了,方自哇哇一叫,郭必克已冷笑说道:“马大护法,也许阁下一直是用这种手段来欺世盗名,而郭某最恨这等阴险小人,因此将你所练外门邪功击败,如果静心调息月余,不难恢复,这算是给你一个小教训,黑鹰帮若有不服之意,尽管冲着郭某来就是!”
    “疯丐”洪家旺睁大双眼,惊疑交加地打量郭必克半晌,猛然哇哇叫道:“不行,黑鹰帮要找回过节,少不了老叫化一份!”
    这时,三名蓝衣老者趋前围护马腾,白衣少女妙目凝波,似信未信地盯着郭必克出神!四周的气氛蓦然静寂若死,围观的武林群豪并都屏气凝神,以惊疑目光投向郭必克,因为,凭这些武林高手的卓绝目光,居然看不出郭必克用了什么手法,竞将成名赫赫一时的“铁笔勾魂”震伤!简直是太惊人,当今之世,谁能调教出如此高明的弟子呢?武林群雄不禁都揣测着,可是,他们绝未料到,更惊人的尚在后头。
    良久,“铁笔勾魂”马腾面色渐渐恢复如常,他怨毒的扫了郭必克一眼,恨恨道:“八月中秋,马某设席于‘黑鹰城堡’,姓郭的有种敢赴约不?”
    郭必克冷冷说道:“‘黑鹰城堡’就是龙潭虎穴,郭某也要闯上一闯!”
    “疯丐”洪家旺接口笑道:“这份热闹,老叫化子若是错过机会,这辈子恐怕无缘重见马大护法了!”
    马腾咬牙切齿道:“疯丐,少不了你一份,到时别忘记率领你那批丐子丐孙一齐前来授首,三位坛主听令!”“在!”
    “传我护法铁令,凡帮中弟子一律退出藏青,同时监视得宝之人,相机行事,走!”
    话音一落,这位威风不可一世的武林高手,竟狼狈的率众离去。
    郭必克哈哈一笑,笑声中充满无限豪情壮志!“疯丐”洪家旺呵呵一笑,自然也是狂放之笑。
    但四周群雄却沉默如故,显然,他们已被郭必克出手一击所震,连笑的心思都没有了。
    笑声一落,郭必克忽觉有人挨至身旁,侧首一望,却正是“九头鸟”丁关羽,只见他双手空空如也,“雪山飞狐”的遗体竟已不知去向。
    他心中一奇,问道:“丁关羽,你将令师遗体……”
    话犹未完,丁关羽抢口说道:“主人请随屑下往‘鬼谷’口,便知一切情形!”
    郭必克嗯了一声,忽然掉首向“疯丐”洪家旺笑道:“老前辈如若有兴,何妨结伴一行?”
    “疯丐”一生游戏风尘,嘻笑无常,不拘小节,此刻由于适才的走眼,心中老觉得不是味道,闻言讪讪笑道:“小老弟,‘鬼谷’口设有‘阴曹三魔主’的信物,看看当然可以,但千万不能莽撞行事……”
    一面说着,心中却暗暗忖道:“奶奶的,真是瘸子的屁般——邪门儿,刚才第八章情海孽缘
    俯首而视,这片盆地略呈葫芦形状,盆地中央布满了鹅卵碎石,一道极为明显的湿地,如一条长带弯弯曲曲的盆口,似是昔日遗留之河道陈迹。
    河床尽端·,盆口正对一条狭长深遽的峡谷,此刻,谷之前,河床之上,林林总总地围聚了一大批武林人物——为数不下二三十位。
    郭必克心闪电般泛过一丝英雄盖世的雄心,蓦然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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