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之使第七章
第七章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东西?寂寂静静,一片清光洒在脸上。
猛然睁眼。
眨眨眼,见到的是一片棕色的床板……又翻个身,把脸埋入被单中。
不对!我猛然坐起。
我左顾右看,再三确认身处之地。
这不是我的寝室吗?昨天傍晚不是……
看了看表,早上六点。
疑惑地下床,其它人都还在梦乡中。捏了捏脸,好痛!好像不是在作梦。怪了,我明明就没有裸身睡觉的习惯,怎么会穿着长裤而没穿上衣地睡呢?可是摸了摸下胸口,并没有伤痕。我又作恶梦了吗?总有一种扑朔迷离、身陷五里迷雾的虚幻感。
“早安,你今天起得挺早的嘛。”一道甜美的女声在耳后响起,把我吓了一跳。
“啊……早……你早啊,丝丽儿。”
今天的丝丽儿看起来跟昨天好像不大一样。整个人好像变得较有灵性(好怪的说法),本来只是发出淡淡若有似无的光晕,现在亮多了。虽然不是那种会让人感到刺眼的澈亮,不过整个亮度好像提升了一级,就好像是十瓦的灯泡换成了五十瓦的灯泡一样,怕把室友们吵醒,我小声地对她说道:“丝丽儿,我今天要上课,没有很重要的事,千万不要在有人注意的地方跟我讲话。要是害我被人当疯子,我可不饶你。”
“知道啦,同样的事要说几次,人家的记性才没这么差呢!”她噘起嘴,不服气地抱怨着。
“知道就好……”
咦?同样的事要说几次?难不成这不是第一次跟她说这件重要的事?等等……在梦中的早上确实是跟她耳提面命了一番,那不是在作梦吗?
我眨眨眼,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吸了口气,才问道:“今天星期几?”
丝丽儿同情地说:“你睡昏头了吗?连今天是什么日子都不知道。不就是周二。”
周二?那昨天傍晚……那不是梦吗?可是我记得,胸口不是被撕开了,心脏还差点没被掏出来。这不能算是轻伤,怎么可能一个晚上就马上痊愈!不是梦,那可就大大的不合理了。
我的眼睛张到最大,瞪着丝丽儿,又重复地叫道:“今天是星期二了?”
小天使又对我露出同情的神情,飞到我脸旁,用她那小小的手掌在我额头上拍了几下,摇头叹道:“难道是灵力觉醒时,大量灵气的冲击把你的脑袋瓜烧坏了吗?”
灵力觉醒,怎么一点感觉也没有?现在的我有像山一样多的问题,可是能够商量的对象却只有丝丽儿,这位很难沟通的小不点天使。
总之,得先把状况问清楚。套了件上衣,穿上鞋子,就拉着小天使到小公园去。
怕在寝室中把室友吵醒,也怕自言自语被他们当成精神病患,又来到每天做早操的公园。
来到这个地方,就想到那个怪和尚。想一想真的很后悔,当初怎么会去找他,如果不是他在我身上动了手脚,也许接下来的一连串事件都不会发生。我也可以像一般的大学生一样,享受无忧无虑的大学生活。
更糟糕的是,这位不知名的和尚竟然不负责任地亡故,留下一堆谜题。害我只能向这个让人头疼的天使求教。
做着“早操”,好掩护我们的问答(一个人呆呆地站在公园,也是很怪的)。
“昨天傍晚发生了什么事?”
“昨天?不就是你灵力觉醒,还有什么重要的事?”
虽然明知道她一开始的回答一定沾不着问题的边,但还是让我觉得很无力。可是唯一的线索就只有她这位天使,只好有耐性地再问道:“我是说,昨天不是被一只……女妖怪袭击吗?我记得撞上树木后,好像被她压倒,然后差点让她把心脏挖出来。怎么今天会在寝室醒来?”
丝丽儿这家伙又只挑她喜欢的回答,说道:“女妖怪?昨天哪有什么女妖怪,不过就是一个比苍蝇更带有攻击性的雌性人类,哪来的妖怪?还有,小武,你怎么自己如何回到寝室的都不知道?真是可怜,连自己做过什么事都忘光了。糟糕,我不会找了—个空有灵能却没大脑的人类吧……”
跟她交谈真是一项耐力的大考验。见她认真地为自己找了一个没大脑的人类在苦恼,手真得很痒,很想发泄一下!
“拜托,我那时昏了过去,哪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要知道还问你!”不知不觉中,我的语气也变得比较缓和。
丝丽儿偏着头,同情地说:“你昏倒啦?也对?灵力的觉醒对知性体的人类是项不小的负担。在人体运作的自我防卫机制中,为了避免大脑超载,昏倒的确是必要的措施,由此可知,人类实在是一种很脆弱的生物。不过,在你昏倒之前,应该有看到我为了阻止那位凶恶的雌性人类伤害你,而被甩开;然后在撞击地面的冲击下,引发身体的防卫机制,而暂时停止与物质界交流,叫我怎么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事?而且你这个人真的很不懂礼貌喔!我这么辛苦帮你,为了阻止那位凶恶的雌性人类摔到地上,你非但没表示出一点感激之情,还用这么恶劣的语气对一名高贵的淑女说话。”
对了,她比我还要早晕倒,又怎么会知晓后续的发展。向她问事情,真是我这辈子最不该做的事情。
可是,现实是残酷又无奈的,世界之大,我能请教的对象却又只有眼前的这名小天使。总之,还是得抛开可能产生的不愉快,向她请教一些问题。先在心里把她好好地“问候”一顿,做好心理建设后,才和颜悦色、阿谀谄媚地对她说道。
“美丽大方、善良高贵的天使姊姊,是小的错了。承蒙您的救命之恩,实在不知如何回报,只能感怀五内。小人斗胆再跟才识过人的天使姊姊请教,所谓的灵力觉醒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昧着良心说了这一段话。也许是受了龙九纹的潜移默化,现在的我好像也变得很能油腔滑调。唉,真不知该高兴还是羞耻。
不论如何,我的奉承好像产生效用。丝丽儿一脸得意,大有资深学究的态势,趾高气昂地解说起来。
“所谓的灵力觉醒,是指拥有风身之人,第一次自发性地让风流出体外。一般而言,年纪越小的人类越容易觉醒。而随着年纪的增长,知性体的人类在知性与科学知识累积所形成的包袱下,就更难觉醒;甚至许多原本拥有风身的人类,在社会化的压抑下而造成灵力封闭,最后失去宝贵的风身。而所谓的灵力,只是一种默默干涉世界运行力量的代称。对你们知性体的人类而言,是一种很抽象难解的东西。因为在运作时,有点像风一般地流动吹拂,也像风一般无形不定,所以也有人称之为‘风’;而能够运用灵力的体质也被称为‘风身’。不过,就灵力的运用表现,就有许多称呼。比如灵能者、超能力者、仙人、巫师、萨满等等诸多不同的说法。”
丝丽儿顿了一下,又道:“既然你想知道,我再多说一点跟你有切身关系的事情好了。就灵力存用的方式,风身又可分为两种。嗯……用一种你比较能理解的说法,就是可以分为池塘与河流两种形式。所谓的池塘式,就是把灵力存起来,要用时再加以释放。随着灵格的提升,内量增加的同时,也就能释放出更强的风。不过。一旦把灵力用掉了,就得慢慢地累积,重新把池水填满。另一种河流式,灵力并不存于体内,身体只是一个通道,让风流进流出。就像河流一样,水会不停地流,不论是否在使用。这一类的风身好处是在灵力源源不绝,可是瞬间的爆发力却又受限于流量的大小,无法像前种一样在瞬间发出惊人的灵力;而且,灵力的使用还受到环境与时节的影响,就像河流,有枯水期与丰沛期的差别。而你的体质则是属于后者的流通式。若能好好运用发展,小可治病招福,大可悟道封圣。”
这么听来,拥有个风身好像蛮伟大的,搞不好还有机会成为第二个耶稣,还是释迦牟尼。
不过,丝丽儿接下来的话让我马上打消念头。
“你的资质真是世间少见。你这一觉醒,引发的灵力让我也受益不少。把那爱说教又讨人厌的炽天使踩在脚下的梦,想必也是指日可待。”
这个小天使的野心还可真不少,而看她的神色一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几乎可以由她的表情想象她心中描绘出来的画面。真想不到,这一位外表可爱天真的小天使,心中竟然有这么邪恶的一面。
丝丽儿接着又飞到我的面前,指着鼻子用命令的语气说道:“所以,你得拚命的运用这身天赋。我这位协助管理灵气的小天使才有机会抽成。明白吗?”
一时之间我被她的气势所压倒,乖乖地点头。
“很好,那我们开始吧!你想要学什么?要利用灵力来做什么?开始练习吧!”
……搞了半天,原来她还是在打擭取灵力的主意。不成,得先问个清楚。
“那么……我要怎么运用风身?而你又扮演何种角色,是不是每一位灵能者身旁都有像你这样一位天使在侧协助?”
她得意地回答:“当然不是!你是万中选一的幸运者。几乎所有拥有风身的人都伴随一名守护者,不过大多数人并不知道守护者的存在。又因为普通人流通的风都单纯地属单一性质,很好运用,只有少数年长后才觉醒又能流通复杂的风,才会得到天使的特别关照,而你又是少数中的极少数,让高贵的我特别亲临指导,这还是因为流过你身体的风实在太过杂乱,没有一名辅助者,身为知性体的人类根本无法控制。而好心的我,在帮你操控的同时,只收取一成的灵力作为费用。”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简单的说,丝丽儿就是代理商,我需要什么,她就调什么给我,然后收取一成的中介费。
听起来相当合理,不过想到她的野心,我就私下决定,非必要绝不运用风身。毕竟哪有一位小天使会想把炽天使踩在脚下,除了……堕天使也就是恶魔之外,还有哪种天使会干这码事。为了我和平的生活与天界、还是灵界?反正就是天使所存在的世界的安全,我还是不用灵力为妙。在尚未确定她是不是披着小天使的光鲜外表,而把一对小角与尾巴藏起来的小恶魔之前,能避免就尽量避免。
虽然遇到了奇奇怪怪让我困扰不已的事情,可是一到八点,身体还是自动进入大学校园,好像定时装置一样,时间一到,该上课就乖乖地去上课。
其实,跷一、两堂课也无伤大雅(咳……好学生别乱跷课……至少能学到东西的课要好好上),只是在外面闲逛也无益于事,总觉得有人在课堂上说话,反而比较容易专心思考。当然啦,这么说也许对不起授课的教授,不过,利用上课的时候做其它的事,有时反而往往会比较有效率。
今天早上的课是系上的专业科目,很难得这位严格的“当人协会”会长竟也有迟到的一天;而且人来了,还一脸沉静。看他双手撑在桌上,一言不语,好像有事情即将发生。他—脸凝重,也让班上出奇地安静。
“嗯,各位同学。今天有一件不幸的消息要向大家宣布。”
教授调整姿势,像是第一次上堂似的,有点不知该如何表达的样子。这位老牌的教授到底要说些什么?这种态度太奇怪了。
“昨天晚上,我们系上痛失一名英才。你们三年级的学长郑荣宪跳楼自杀身亡。”
话语一出,堂下哗然。我也是一阵错愕。学长跳楼自杀?他不是早在周五晚上就……
我先是一片迷茫,然后想到,既然死人都会跑来上了一天的课,那再跳楼一次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只是他的心脏被人挖出,那殓尸时他的家人不会起疑心吗?很明显这是要掩盖妖怪吃人的事件。这让我觉得一阵心寒,不知除了学长还有多少牺牲者,就这样以其它的名目被处理掉了。这些事情背后恐怕有一只巨大的黑手。
“咳,安静。安静……”
看来只会教书做研究的教授对处理这种事的经验相当浅薄,无力控制学生们吵闹的讨论。
“咳!再吵我就把你们全当掉!”
真是大绝招!这招一用,全班的学生马上噤若寒蝉。
“你们不要乱猜测。根据留下的遗书显示,他是因为感情因素才会轻生。呃,既然已经是大学生了,对自己的情绪管理也该多加努力,不要动不动就寻死。你们也是,要真有困扰,学校设有心理谘询室。有事先找人倾诉一番,不要自己闷在心里,钻牛角尖。总之……”
接下来的话,我已经无心再听了。
与那个事件有关的人,不是记忆被篡改,不然就是已经由世上消失。还记得有这一回事的人,好像只剩我一个。那么……那只黑手的下个目标不就很明显了!
啊!对了,还有伯仁。竟然还没找他确认,也许他也记得。只是他原本就不相信我们所说的话,现在的官方资料又显示学长是跳楼自杀,那我的说法岂不更无说服力。
唉!真是头痛。
被这事一搞,害我一整天都失心散神,无心上课。
还好今天的课比较少,下午才两堂课。心情不佳的我,就回宿舍发呆。
“喂,小武,有空还不快点练习使用灵力,你这样很危险喔!”
唉……原以为宿舍的室友们都没回来,可以一个人安静地沉思,却忽略了还有一个丝丽儿。为什么连想要清静清静这么小小的一个愿望都无法达成呢?
练习灵力有什么用?反正我将来的出路已经决定好了。不就是回老家振兴农业,这风身如果能帮我除草、驱虫,增进蔬果成长,那我还考虑学学。我肯定不可能成为第二个耶稣,也不想变成“宋九粒”。一身奇怪的能力有什么用?
可是,这个小家伙缠人的功夫真的好到极点。
“来学嘛很炫的喔!一位高雅大方的小天使如此恳求,你竟然还无动于衷,难道你的最深层住的是恶魔吗?”
她在眼前飞啊、晃啊,不停地进行精神轰炸,搞得本来就不安的心灵更加浮躁。最后实在是忍不住了。
“喂!你可不可以……”
我一脸凶相,正想好好训她一顿,哪知这个小天使居然马上摆出一副受害者的姿态,像只受伤的小鸟,一脸委屈地流下一滴泪!
装出这种可怜、无辜的脸,叫我怎么骂下去。
我的声音才哽在喉咙,她倒好,马上接了去,哭诉道:“小武欺负人啦!人家好心要帮你,还要凶人家。也不想想,要不是有我从中管理、缓和风的冲击,你的脑子恐怕早就被烧坏了。不但不感激我,也不求上进。我怎么会这么倒霉,找上了这种堕落、无耻的人。”
这……话都是你在说的,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就马上把堕落、无耻的标签贴在我身上。可是她的态度真叫我拿她没辄。
“好啦、好啦,先让我休息两天……我一定会好好学习的。”
“真的!没骗我?”
“真的,绝不骗你。”
“很好,口说无凭,来,在纸上写下切结书。”
……怎么有种受骗的感觉。她现在的脸连一点点委屈的神情也找不到,那张切结书根本就是事先准备好的。在她这得意的神情下,我仿佛可以见到一对恶魔的角。
不论如何,总算换来片刻的清静,虽然不知道那个代价有多大……
可是,我还是躺在床上,睁眼看着上铺的木板,什么也不想,只希望把一切暂时抛开。
不过,这个时光才维持不到五分钟就被打断了。
寝室的门被打开了。
先是陈鸿儒走进来,伯仁也跟着出现。
一看到伯仁,我就马上坐起。该怎么跟他说呢?
我一对眼睛直视着他,脑筋不停地转着,还没想好说辞,他就先开玩笑地说:“小武,我要恭喜你了。”
咦,他的态度怎么会这样?难道他跟龙九纹他们一样,也被洗脑了吗?
“恭喜我?”
“你又向独立自主跨进一大步了。”
让人无法理解的话,他到底想说什么。
伯仁见我一脸困扰的样子,才宣布道:“因为你老不回家,所以伯父就宣布要把你省下来的车钱扣下。下个月起,生活费减一千!”
我惊叫道:“啊!这怎么可以!”
“很值得恭喜吧?”
天啊,这还得了!什么学长的事、丝丽儿的事顿时全被抛出脑外,世上再也没比这件事更严重。
我马上激动地问道:“你看我老爸的态度,有没有转圜的余地?”
伯仁同情地看着说,像是宣布死刑般地戏谑道:“没有。完全没有。”
伯仁接着安慰道:“其实,一个月三千,省一省,日子还是可以过的,如果不行,你也可以开始打打工,赚点外快。”
顿了一下,伯仁又道:“要真的不行,我会尽可能地帮你……”
“那可以借我钱吗?”这最重要的需求马上脱口而出。
伯仁闲暇地继续说道:“……帮你找工作。至于借钱,呵……好兄弟,谈钱多伤感情。”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借钱没得谈就对了。
啧,这下日子怎么过……看来工读是一定要的。
伯仁又突然冒出一句:“对了,差点忘了告诉你。今天的晚餐有人要请你。大伟要你在六点半到学校后面的麦当劳见面。”
“大伟?找我?会有什么事?”
“我也不知道。”伯仁摇摇头,又对我的室友问道:“陈鸿儒好了吗?走吧!”
我问道:“你们要去哪?”
“不关你的事啦。除非你对植物基因的改造话题有兴趣。”伯仁答完后就与陈鸿儒离去。
那两个人哪时凑在一起了?算了,两名认真向上、又对相近领域的研究有兴趣,会激起火花也不奇怪。倒是大伟找我……不会是想拉我入社吧?
学校后的麦当劳占地三层。
不要以为占三个楼层的店面就很大,其实每一层都只比我的寝室大上一点罢了,所以虽有三个楼层,其实位子还挺少的。
入学已经一个多月,这家快餐店还是第一次进来。并不是我对汉堡、薯条反感,只是这种平价的消费已经超过我整整一天三餐的开支。经济拮据,没有特别的理由何必来这种地方用餐,反正对这种东西也不会特别喜欢。
在外面等了一会儿,大伟才穿着空手道服出现在街头。看他满身汗地跑过来,应该是在空手道社练习后直接赶来。
大伟见着了我就大声地喊道:“让你久等了,怎么不先进去?”
我摇摇头,耸耸肩没说什么。毕竟不想花钱,待在门外省得进去让服务生赶人。没钱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何必逢人就宣示“我很穷,又很苛”呢?
大伟也没说什么,就大方地说:“你先上去找位子,我点些东西再上去。”
这才对,今天的晚餐就交给你啦,同乡的好学长。
丝丽儿跟着我飞上二楼,才到楼梯门她就叫道:“那里有位置。我们过去吧!”
怪怪,她有什么理由如此兴奋?喜欢来麦当劳?又不是小孩子……等等,我好像没问过她的年纪,看她的作为,像极了任性的小孩。而且她自称是小天使,以成为正式的天使为目标,该不会是才毕业的见习天使吧?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就用质疑的眼光看着她。飘到窗旁空位的她,回过头看到我的目光,便天真地问:“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吗?”
坐下来后,我才问道:“我是你第几个客户?”
“什么客户!多难听的说法。应该说是受辅导人,不然也该称为伙伴。你呀,可荣幸了。我的第一次就押在你身上呢!”
果然……我是她的第一位牺牲者。
“听说麦当劳正在送很可爱的玩偶,等一下的玩具可要给我!”
看她神采飞扬的样子,肯定还是个小孩。不过,我不认为大伟会点儿童餐,更不可能会多花钱买布偶。这个小家伙,平常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样子,原来还只是个小鬼。
“对了,丝丽儿,你多大?”
“我,多大?讨厌啦,怎么可以随随便便问一个淑女的身高、体重?”
“……我是问你的年纪有多大!”
“这个啊!以你们人类的计算方式,活了有一百二十多年吧……”
一百二十年!原来就是个老太婆。看着她,让我明白一个人的智慧跟年龄并不一定成正比。
不过,她接着又说:“要以我们的算法,我已经满十五岁了!嘿,才十五岁就完成小天使的基本修业,到物质界实习。我可是一等一的资优生。”
看她骄傲的样子,好像真的很了不起的样子。不过在我看来,她的表现哪有资优生的样子,说是“资忧生”还差不多。不管是一百二十年,还是十五岁,总之她还只是一个才完成基本修业的菜鸟,怎么看都只是一个没有经验的小天使。让她来教我使用风身,真的没问题吗?总觉得前途危疑不定,通向未来的道路坎坷难行。
坐了一会儿,大伟才端着载满食物的托盘出现在楼梯口。
在向他招手的同时,丝丽儿却不满地说:“怎么没有可爱的小猫玩偶!”
瞪了她一眼,严厉地说:“当然没有!还有,别指望我会买给你。别忘了,我现在正受经济制裁。”
她委屈地说:“好啦,我知道了。不过等会儿的东西得先让我尝尝。”
“好啦……,待会儿可别插话喔!”
“知道啦……我又不是小孩子……”
不是小孩子?明明就是,算了,跟一个喜欢装老的小孩子争论这种事是很无意义的。更何况大伟已经过来了,也该中断与丝丽儿之间的斗嘴,免得被当成精神病患。
大伟坐下来后,就客气地问道:“你要吃哪一种,鸡腿堡还是麦香鱼?”
丝丽儿抢道:“麦香鱼啦,我比较喜欢吃鱼!”
我白她一眼,没理她自顾地说:“都可以啦。”
“喔,那鱼给你好了。”
丝丽儿得意地飘到我面前,命令道:“把它翻开!”
啧,真是麻烦的小家伙,可是她要这么光明正大地吃,在大伟眼中,会不会出现食物凌空飞起、逐渐消失的闹鬼画面?
不过,我照做了,暂时迁就她一下,省得她又在这大吵大闹。而且我也很有兴趣,想看看她会怎么做。
可惜她让我失望了。只见她飞到麦香鱼前面,用手指沾了一下,就转过头来埋怨:“这种东西怎么能吃,一点灵性也没有,跟垃圾没两样嘛!我不吃,全给你。”
真不知道该不该高兴。没人跟我抢晚餐,可是……我又好像要吃别人不屑吃的垃圾。人类对食物的评价跟一个挑剔的天使是不一样的,可不要让她的话打坏我的胃口。垃圾食物又怎样!能填饱肚子就行了。
“你怎么不吃?还把它翻开做什么?”
“啊,没有啦,我想加点蕃茄酱啦!蕃茄酱里含有丰富的茄红素,多吃点不错的……”
“你的口味还真有趣。来,这包给你。”
我只是随便说说。可是……都是丝丽儿这家伙。害我被误认为是口味奇特的人。其实我对蕃茄酱并没多少兴趣,可是话又说出口,只好乖乖地把蕃茄酱挤到汉堡上。
大伟咬着鸡腿堡随口问道:“学校生活还习惯吧?”
“还好,比起高中自由多了。”
“那就好,我还怕你会不习惯大城市的生活呢!”
“怎么会呢,这里可方便了。不像在老家,买个东西还要骑四、五分钟的脚踏车。”
话虽这么说,其实我很不习惯现在的生活。碰到吃人的女妖,还有紧紧跟在身边的天使,任谁都不会习惯。不过,这跟城市生活好像没多大的关系,毕竟也不是每个跑到大都会的人都会碰到这种事,我应该算是特例中的特例。话又说回来,要不是在这种地方,哪会有骚茶那种场所,没有骚茶我也不会碰到那个女妖,接下来的事也许就不会发生。
大伟把最后一口汉堡吞下,擦擦嘴后,才试探性地问道:“既然比高中自由多了,那你的空闲时间也该不少吧?”
果然来了。要拉我入社了吗?嘿,我可要小心应对,别被这一餐给卖了。虽然有空,但是我对空手道可没兴趣,更何况,我已经决定要找个工作来补贴生活费,哪有时间参加这种耗时间的社团。
“也不是这么有空啦。系上的课还蛮难的,可要用功点,不然重修会修死人的。”
大伟点点头,道:“这还好啦。你还记得我家小妹洁宜吗”
喔!那个野丫头。怎么突然提起她来?再看看大伟的神色,一副踌躇难安的样子……他到底在对我打什么主意?
王洁宜,跟我同年……不对,应该长我一岁(谁叫我六岁就入学)。印象中这个丫头可不得了,爬树、打架样样行。记得小时候每次一起做坏事被捉包时,这个女孩很少被抓到,反而是他的三哥——就是现在我眼前的这位空手道社长——老跑不快,被当场活逮。虽然算是童年玩伴,不过已经多久没见她了,一年、还是两年?反正她上了尼姑女中,而我进入和尚高中,在学业的压力下,几乎断绝往来。
这时提到她,还可真叫人摸不着头绪。
大伟叹了口气,有点为难地说:“你也知道,我家就这么一个千金小姐。而她已经十九岁了。”
这我知道。大伟家阳盛阴衰,家中有一个老祖父、当公务员的老爹、还有三个男生,仅有的一朵花就是洁宜这位最小的妹妹。一般家庭中的重男轻女在他们家可不曾出现,洁宜可是倍受家中所有成员的溺爱。小时候她能打架、会打架,也常打架,身上的伤却不曾多过,因为通常是别人被她打着玩的。大伙儿都知道,一个女孩子再凶,拳头的力道还是有限,几记粉拳忍一忍就过去了,要敢还手,可就要面对三个孔武有力的大哥哥。
包括大伟在内,她的三位兄长可是完全见不得小妹受到一点委屈。而且平常胆小的大伟一遇到洁宜有危险,马上就会变身为超人,奋不顾身地维护可爱的妹妹。除了兄爱的驱使,他也不得不这么做,因为要是与他一起出来玩的洁宜带了任何伤痛回家,家中的两位兄长还有两位长辈马上就会对他施行“爱的教育”。有了几次经验后,他当然非常宝贝这位妹妹;只见大伟忧心忡忡地继续说道:“老妈死时,最放不下心的就是小妹。家里就她一个女生,我们虽然尽力照顾她,但是有些事男人总不方便。而且最糟糕的是,她受了家中男性的影响,也跟着变得粗鲁又豪爽。虽然如此,她还是个好女孩,只不过大哥还有爷爷都希望她能像女孩子一点,做些女孩家喜欢的事。你知道吗?大哥拚命打工,连续几年买了漂亮的洋装给小妹当生日礼物,结果都被陈封在衣橱的最底层……”
嗯……嗯,虽然很同情大伟这种恨妹不成“女”的心情,可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就是要找人帮她特训,也该找淑女训练班、魅力养成学院(有这种学院吗?算了,这不重要)。
大伟又道:“还好,到了高三,读了快三年的女高,她体内的女性因子终于渐渐觉醒,开始渐渐会打扮、会买些较女性化的衣服,也渐渐重视女性该有的矜持,虽然因此变得与我们较为疏远,可是大家还是很高兴她能有这种改变。毕竟她终于像个女孩子家了,这可是我们一家人努力了十多年的小小成果。”
我应道:“这不是很好?小女孩长大了,也跟着变漂亮了。想必你—定很高兴。”
“不!我们很烦恼。尤其是她又考上了兰心学院。看到她的打扮变得更新潮、都市化,真叫我不知如何是好。你也知道,这座大都市的男人没几个好东西。洁宜变得这么可爱迷人,但她总还是一位单纯质朴的乡下小姑娘。怎能叫我不担心?”
原来如此,这就是身为父兄的烦恼吧!这种心情是我这位独生子永远无法体会的。不过,看到大伟忧心无力的模样,倒让我倍感亲切。大伟就是要这样才像大伟。在空手道社那种英姿凛凛、充满自信的样子,根本不是记忆中的他。
“不用太担心啦,洁宜不会有事的。兰心学院距离我们学校也不远,你有空可以常去找她,跟她谈谈,多注意她一下,不就得了。十九岁也算大人了,懂得照顾自己,就算交一两个男朋友,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我的话非但没有达到安慰大伟的效果,反而让他瞠目怒道:“什么有男朋友!你也这么认为吗?她果然是暗中交男朋友了。哪个该死的家伙敢对洁宜下手,我非宰了那个可恶的男生不可。我才在奇怪,她怎么会突然变得如此注重打扮,果然是因为男朋友的关系!”
“啊……别激动……这也说不一定啦。比许是她想开了,或者只是有了暗恋的对象而已……你别想太多……”
真是糟糕,竟然触碰到他的逆鳞。这一层楼所有的目光好像都集中到我们这一桌,害我还要想办法安抚他。大伟的怒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不过,情况更糟,他换成一张差点没哭出来的脸,诉道:“什么我想太多……开学以来一个月,我不过找了她十几次,洁宜竟然就来个闭门不见!非但嫌我罗唆,还骂我紧张过度。小时候,她总是喜欢跟在我后面,与我无话不谈,现在竟然嫌我罗唆!还把我挡在门外,不让我这个做哥哥的探望她!这哪是我想太多了,其中一定有严重的问题。”
天啊,一个月就到她的宿舍十几次,那不等于三天两头就去一次。我看她会因此早就成为同学间的笑话。这种过度的保护,任谁也受不了,不被列为拒绝往来户,那才有鬼。还有,小时候是谁跟在谁后面了?喘着气,老叫洁宜等一下的人不正是大伟吗?
“我说大伟,你不觉得去找洁宜太频繁了,这不太好吧?”
大伟理直气壮地回道:“哥哥关心妹妹,哪有什么不好的!更何况,爷爷、老爸还有两个哥哥都把照顾洁宜的重责大任放到我的肩上,我岂能怠忽职守。”
“呃……哥哥关心妹妹当然是天经地义的事。不过,你的方法有点问题,你应该默默地守护她,在必要时站出来就行了。毕竟她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没有一个大学生会喜欢被人当成小朋友看待。”
大伟叹了口气,丧气地说:“这我知道,我已经彻彻底底地反省过了。女孩子家长大,会希望有自己的私密空间,也会想呼吸自由的空气。但是我怎么也无法放心啊!”
我同情地看着他。这种事,外人恐怕也帮不上忙,最主要还是大伟得调整自己的态度。
突然,大伟双目一亮,带着恳求的语气说道:“洁宜跟你也是老朋友了。看在同乡的份上,你也不会忍心她被都市的坏男人欺骗吧?”
“呃……这当然……但是……”
“要有你帮得上忙的事,你会愿意出力吧?”
大伟咄咄逼人,好似有种阴谋正在酝酿。我才不情愿地点点头,他就接着道:“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一定愿意帮我这个忙!”
“我?我能做什么?”
“由你出面,代表土壤系去找她们班联谊!”
“联谊?”
“对,就是联谊!”
……这就是大伟反省深思后的结论?联谊也不是不好啦。只是我既没钱,也要准备开始打工,哪有这种闲工夫。更何况跟洁宜去联谊?在大伟的眼中,她也许是世上最可爱的女孩,可是一个把蜥蜴抓着玩、喜欢爬树打架、被毒辣的太阳晒得黝黑的女孩,能有多漂亮?当当朋友是无所谓,要把她当成联谊的对象?怎么激得起班上同学的兴趣,搞不好还会得到品味奇特的评语。更何况,跟她联谊哪能拉近你们兄妹间的情谊,更不可能防止她被都市的坏小孩欺骗。联谊?我怎么也找不到化解大伟担心的助益。
在经过大伟的说明后,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原来他打算让我以童年好友的身分打入兰心学院,成为卧底人员。一方面与洁宜保持联系,探查她有无异常动态;另一方面借由联谊,认识她的同学,进而从中打听洁宜与异性的交往情况。
大伟的如意算盘是打得很好。可是为什么要找我?联谊常会就来这么一下,结果没有后继动作的情况。更何况,我也不想为了当八卦王而去刻意结识洁宜的同学,这种卑劣的行为哪是大丈夫所当为之事。
不过看他苦苦哀求,又很难拒绝。一个壮硕的大男人只差没当场跪下来,真的很难看。他的举动已经引起不少人的注意,这么丢脸的样子,怎么能在这种公众场合表现出来。害我好想挖个地洞躲起来。
经过苦苦哀求,还得不到我的首肯,大伟突然板起脸来,说道:“怎么!我这么拜托你了。还不肯帮我?”
我为难地说:“不是不肯啦,我也有我的难处啊!”
大伟把眼睛眯成一条线,语带邪气地说:“这我也知道。对了,先拿出一百一十九元过来。”
“耶!做什么?”
“怎么?吃东西不用付钱吗?”
“咦?咦!”
“嘿,既然你不把我当朋友,那我也没有理由请你这一餐吧?”
该死!伯仁,谁要你多嘴,把我的经济状况告诉大伟。动之以情不成后,换用胁迫的吗?一一九,也不是没有啦,只是这种艰难时期,一餐就要用掉超过一天的生活费,太伤本了。
大丈夫能伸能屈,先忍一时之气再说。总之,先跟大伟虚与委蛇一番再说。
“哎呀……我也没说不帮忙。只是……你也知道,我正遭经济制裁,实在没有出去玩的本钱。再加上期中考也近了(这是快一个多月后的事情),像我这么笨的人不好好努力啃书,可是会被当的。”
大伟点点头,说道:“假日本来就是放松心情的时间,读书也不差这么一天,没问题的,不要你担心,我会帮你弄共通科目的考古题。好几位教授的出题都来自考古题,只要弄会了几张试题,普物、普化、微积分都不成问题。既然你都能考上本校了,小小的期中考不成问题的啦。”
“可是……我要打工耶,虽然工作还没找到……但是能找到的工读时段,很容易会有冲突。”
大伟豪爽地说道:“小问题啦!工作也没这么好找。就当我雇用你好了。你这周要回老家吧……那时间就定下个假日,正好也有十天左右的准备期。来,收了这个我就当你答应了。”
喔!两张千元大钞。出去跟美眉玩还有钱可以拿,这么好的事……
不行,做人要有原则!怎么为了小小的两千块就把自己的清白给卖了。可是,话又说回来,我又怎么忍心看到一个哥哥为心爱的妹妹如此操忧而拒绝伸出援手。反正工作也不见得能马上找到,不如……
“这怎么好意思呢……咱们都是一起玩大的,怎么能跟你收这个钱……”
一面说话,我一面把两张钞票收到皮夹中。
“没关系。出去玩,总会花点钱。这是一定要的。”
“嗯……也没错啦,大都市的东西也不见得便宜。走到哪都要收费,也是可观的开支。对了,我也该为这次的联谊添件衣服,总是穿得体面一点,才不会丢洁宜的脸嘛。”
“呵……呵!当然,当然……”
我看到大伟的笑脸上好像在抽动似的,又掏出两张耀眼的纸张送到我手上。哎呀,又让大伟破费了,真不好意思。只是要我做这种违心之事,总要在其它地方弥补一下,才能把良心的光芒遮住。
既然答应了,看在大伟的“诚心”上,我自然得全力以赴。不过,我还是有个小小的疑问萦绕心头。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对了,为什么非要我帮忙不可呢?空手道社应该有不少人可供你差遣吧?”
“拜托,那些人怎么能信任。你叫我把妹妹的安全放到那群饥渴的饿狼身上吗?要找当然要找像你这种值得信赖的同乡好友。”
我又问道:“那找伯仁不是更好?”
大伟绷着脸摇头说道:“不成,他不行。阿仁长得那么帅,既风趣又会说话。不但功课好,身体健壮,对女孩子又体贴温柔。像他这种好男人,十个女的有八个会喜欢。万一小妹她因此迷上了伯仁,那还得了……呃……我可不是说伯仁不好。只是他功课忙,我也不好意思再为这事给他添麻烦。反正,我不准洁宜现在就交男朋友就对了!所以,我能靠的人就只有你了!”
如此倍受信任,我该高兴吗?虽然大伟没有故意贬低我的意思,但语义中却很明显地表示我长像善良、不够优秀、不够健壮、也不怎么温柔体贴,所以不必担心会激起洁宜的热情。虽然我知道自己在许多地方比不上伯仁,可是因为我比较安全,所以才找我帮忙,实在叫人生气!虽然我的脸孔不是那种引人注目的类型,可也五官清秀,眼睛、鼻子、嘴巴一个也不缺地排得好好的。虽然平凡了一点,又不会难看!
最后看在大伟为了关心妹妹的心意,还有“钱先生”的面子上,就不跟他计较这么多了。又与他商讨了一下细节,最后敲定在下周一先跟洁宜会面,研究联谊的细节。当告别大伟,要回学校宿舍时,已经快十点了。
由商区回到宿舍花不了十几分钟。大半的路途都花在熙熙攘攘的商店街,若省去人挤人的时间,根本用不到十分钟。
习惯走在空气清鲜,带有微风拂面的乡间小路,对这种人挤人的地区总存有一丝厌恶感。明明就是不认识的人,却要跟他们靠在一起,呼吸着由男男女女的体味、汗味、香水味、狐臭味,还有由店家、摊贩飘出的食物味交杂而成的城市空气,总叫人感到作恶。
真不知到要到何年何月,我这敏感的体质才能适应这种恶劣的空气。也许永远不能。
总之为了逃避人潮,我刻意钻入一条小巷。虽然这里没什么人出入,不过两侧的高墙却堆满了一袋又一袋的垃圾,四台垃圾车则溢满地张开大口。
难怪这里没人要走。任谁也不会想在垃圾堆中散步。即使如此,待在这种地方也比在那人潮中来得舒坦。空气中虽然夹带了种种的腐味,却也吹来一阵阵清风洗刷这层层重重的异味。
若是以前,我绝不会走这种暗无灯光的小巷,不过现在有一个活体灯泡在身边,就不必担心照明的问题。虽然这种地方在丝丽儿的照明下尚不明亮,不过只是段百余公尺的巷道,两头都是车水马龙的市街,又有什么好怕的。
转到这个除了我之外就无他人的巷道,丝丽儿那张嘴就打开了话匣子。
“你们怎么会喜欢吃那种东西?”
“吃哪种东西?你指的是麦当劳吗?怎么,不合你的口味,应该是天使的品味异于人类吧,那可是现在的国民饮食之一,虽然我也不是很喜欢,但也谈不上讨厌。”
丝丽儿摇摇头,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那种东西,鱼不鱼肉不肉的,所有的食材都缺乏原有的灵性。你们怎么吃得下肚?”
“缺乏灵性?这是什么意思,东西吃下肚子最后都一样,要灵性做什么?”
丝丽儿眼中流出轻视的神情说:“人类,这就是人类。”
身为人类的一员,可要跳出来为全体人类辩解,怎么可以让一个小小的天使看轻,虽然我不信基督教,也没看过《圣经》,可是身为万物之灵的骄傲还是有的。
“喂,你这是什么意思,喜欢麦当劳有错吗?在这现代化的社会,讲求快速与效率,快餐连锁店的出现也造福了不少赶时间的人,不用下车,就可以买个一手拿起就咬的汉堡,在行动中一面处理中餐。又有带来欢乐的儿童游戏区,可以让带着小朋友出来购物的妈妈休息一下。姑且不论其口味与营养价值,麦当劳也算人类社会进步繁荣的表征之一。”
丝丽儿还是回了一句:“不过卖的东西就是缺乏灵性。”
我嘟起了嘴,就停在巷子中。没跟她辩个清楚,是不打算继续前进了。
“你倒是给我说清楚,一直贬低麦当劳的东西没灵性。你倒说说,怎样的东西才有灵性!”
丝丽儿又以同情的目光看着我,好像在说真可怜连这种事都不知道。
接着她侃侃道来:“万物生长总有一定的程序,在这之中接受了天地的恩惠,无形中产生—定的灵性。尤其在有生灵的爱心与真心的滋养下,会带有更多的灵性。若是以非自然的方式快速成长,那么所含有的灵性也就会少得可怜。若是厨师在烹调时,能灌入厨师的精魂,把心念全心全意地放在食物中,也会让食材内的灵气受到感应而产生加成作用;相反的,处理食物的人没有一丝丝感恩之心,只像机器,甚至只是敷衍了事。用这种心情来做菜,那么食材也会受到影响而灵气尽失。刚刚的麦当劳,我连一丝丝的灵气也感受不到。这种令人作恶的东西,亏你还能入口。”
“这……”
丝丽儿说的倒也没错。现在的快餐店用的鸡肉都是养不到百天,用生长激素培育出来的肉鸡。经过机器无情地屠宰,最后在快餐店内让那些打工的、专职的人员,用标准作业程序、冷冰冰的心情做成快餐。真可谓先天不良,后天失调,哪来的一丝灵气。
被她这么一说,我哑口无言地站在原地。
“走了啦!还呆在这儿做什么,你喜欢与垃圾为伍吗?”丝丽儿催促着就自行往前飘去。
“喂,等等我啦!”
真是的,飞这么快。灯泡就该乖乖地做好照明的工作,怎么可以自己先跑掉呢!
丝丽儿一飞走,身边就暗起来。虽然我不怕黑,但是待在这种昏暗无光的小巷,怪没安全感的。就在我准备向前追赶的时候,侧方的光亮吸引了我的注意。
那种光跟一般的灯火好像不大一样。要说有什么不一样,我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反正就是不一样就对了。
在好奇心的驱使之下,我走到巷中的小弄旁。
可是当我走近时,小巷又变回无光的黒暗。在这片黑暗中,照理说应该是目不视物,但我在黑暗中又依稀地看到小弄中的风景。
就像黑白电影一样,黑色也有层次,虽然是黑鸦鸦—片,还是能在这黑暗中见到极暗与较暗形成的景色。
这让我觉得眼中接受到了光线,只是收到的光线是一种纯粹的黑暗光谱。
黑暗中,我看到了一个包在黑色披风中的人影,他正背对着我蹲在墙边。他的形体有点虚无,好像若有似无。
他突然站立起来,转过头来。
看到了,我看到他的脸了。
眼睛部位是两个虚无的洞,两个深不可测的空洞,好像是通往无尽虚无的入口。
没有鼻子……也许有,可能是这种纯粹的黑暗中无法辨识吧!只是我不觉他有在呼吸。没有任何理由,就是有这种感觉。
而在那也许不在的鼻子下方,一道有如被撕开的裂缝,露出尖尖的阴森,流着黑色的体液。
他的手上,—头野狗渐渐暗去。
这种说法相当奇怪。可是原本能见到黑色的形体渐渐由他手上消失。那么的诡异却又消失地如此自然。
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东西?
他好像抬头,望向我这里!
心头一震,拔腿就跑!
我就像做错事的小孩,害怕得狂奔而出。
回到充满人车的市街,心情才略微平稳。看了看发出让人感到温暖柔光的丝丽儿,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巷子。
我用力地摇头。不理丝丽儿的聒噪,一言不语地全速赶回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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